文/涛小椰 口述/张大爷

人上了年纪之后总归还是会将真正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当做最亲的人，不管是谁，有时候留在身边的才是最亲近的人。

我是老张，今年六十八了，退休十年了，老伴去世的早，而我也在十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影响了身体，不光是一条腿瘫痪了，就连胳膊都使不上劲，所以提前办理了退休，每个月两千多的退休金，也算是提前养老了。

我有俩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年轻的时候就没想过老了让他们照顾我，如今身体不行了，不得不听从他们的意思，跟着在他们家里生活，只是不到半年我就不想留在他们家里了，太麻烦了，不光是他们生活起来麻烦，更主要的是我也麻烦，过着一点也不踏实。

这才重新返回了我家里自己生活，只是我这情况真不好一个人过，只能麻烦他们来回跑着到家看我了。

直到儿子突然说给我找了个保姆，是我们老家的人，我当即是拒绝的，觉得花钱，觉得没钱糟蹋，可在他们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才同意了让保姆来家试一试，工资不高，一个月两千五，儿子女儿平摊。

我的钱则是用作日常的开销了，我不是没钱，我只是舍不得花罢了。

美芳也就是从八年前到我家里来当保姆的，那时候我的身体也确实没办法自己一个人生活，瘫痪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也总是使不上劲，基本上是一个废人了。

倒也能够凑合的过下去，凑合的吃饭，凑合的洗漱，精气神好的时候自己也能忍着洗洗澡，洗洗衣服，出门去晒晒太阳，精气神不好的时候就在家里头待着，床上躺着，沙发上坐着，电视响个不停，却依旧感觉寂寞冷清。

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半年左右，儿子和女儿主动给我找了一个保姆，便是美芳，是我们老家的人，儿子女儿也是托我的妹妹在老家找那种会照顾人的女人，最终找到了美芳，比我小三岁，是我们邻村的，我不认识，但我妹妹认识。

美芳到家里之后的任务有三个：第一个任务是给我做饭，第二个任务是给我打扫卫生，第三个任务就是陪着我了。

任务不算繁重，也算日常的事情了，而她能够得到的回报则是每月两千五百块钱，也不算很低了，对于一个没有文化，没有工作经验的村里人来说已经很高了。

就这样美芳开开心心的住进了我家里，开始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或许是因为我们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或许是我太久一个人生活了，确实也期待有人能够说说话，聊聊天，所以便跟她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几乎没有什么陌生感，聊着老家的事情，也聊着她的家庭。

美芳是个离异的女人，不过在老家农村里的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事情，尤其是我们这辈的人来说，夫妻之间要是过不下去了就分开，要是另一半离世了也同样是自己过自己的，并不存在什么离婚的事情。

美芳就是前者，她跟她的男人分开了之后她男人就跑了，二十年都没回过家里，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这么多年有人说她男人已经跟别人成家过日子了，也有人说就她男人可能已经离世了。

但是对于美芳来说却始终没有动容过，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拉扯孩子长大。

从外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她也是个命苦的人，后来这些年拉扯女儿还好些，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但是男娃就不一样了，又要结婚，又是买房，还得养孩子，还是挺困难的。

尤其是对于美芳这种没有文化，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只能在村里或者是镇上打打零工，靠着勤俭节约养孩子。

她之前也替人照顾过老人，所以到了我家里之后很多事情她都是很清楚的，做饭，打扫卫生，以及跟我聊天解闷她都很熟悉，别看她是个村里人，文化水平不高，但人性格不错，做饭还挺讲究卫生的，生怕哪一个动作引起我的不满，这倒是让我挺满意的。

我俩之间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刚开始的半年时间里我俩也互相有过不满，我的不满是因为她到了我家里之后总是会做一些事情让我觉得不高兴，比如胡乱收拾我的东西，明明我拿着顺手，可她为了干净整洁总要给我收走，我一生气就会骂骂咧咧的。

我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就是把她当做保姆使唤的，一会让她做这个，一会让她干那个，每天的饭菜都很挑剔，就是不想要让她轻松了。

而她也有不满，她觉得我是故意的，觉得伺候不了我，好几次都在朝我发火的边缘，不过最后都忍住了，因为她需要钱，需要我儿子给她开得这笔工资。

就这么我俩凑合过了半年多，这才逐渐磨合的差不多了，我对她也没那么多的不满了，有些事情也就习惯了，而她也熟悉了我的脾气，总是大大方方笑呵呵的缓解我的不满。

她连着在家里头伺候了我三四年的时候我才给她加了工资，一个月三千，她也很是满意，日子便也一直这么过着。

逐渐我们都形成了默契，早上七点起来吃饭，然后她扶着我下楼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顺道就去菜市场买了菜。

八九点回到家里之后她准备午饭，我休息，午饭过后我休息我的，她休息她的，下午起来之后才会聊聊天，要么出去逛一逛，要么在家里头看看电视剧，聊聊电视剧的情节。

这也是我俩的一个共同爱好了，看电视就会看进去，就会因为电视剧的人物，故事等等带动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些年我俩没少看电视剧，每天下午固定时间看电视，每天晚上固定时间看电视，不管多忙都得先看完电视剧才行。

逐渐的也让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有些邻居还以为我俩是两口子，不过都被我笑着解释了。

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碍于面子，以及我俩之间相差十岁的年纪，我也没有说过了，人老了，怕丢人，就这么过着挺好的。

然而，她在家里照顾了我八年之后，却突然要回去了，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

那天，她说她得回去了，照顾了我八年了，现在也到了年纪了，想要回去养老了，而且还说她儿子有二胎了，估计过两年就得让她给照顾孩子了。

我对于她的话突然愣了神，这八年来我俩的相处还是很好的，我也从来都没有做好她准备离开的心理准备，恍惚了一下之后说：

“咋这么突然了，你这身体还好的，现在就回去养老了，不得等到了我这年纪再回去？”

她笑呵呵的说：“也不小了，58岁了，再过两年在咱们村里那边就是坐在村头的小老太太了，也就是来你家里当了几年保姆，不然的话我早就开始在村里头种地养老了。”

我依旧还想要挽留一下：“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不如再干两年再回去，等你儿子让你带娃的时候你再回去？”

她却还是笑着婉拒：“不行不行，我也得回去歇歇，我这也是连续干了八年了，还挺累的，况且我大孙子就是我那亲家母带大的，这二孙子我要是还推给人家，不合适。”

我也笑着开玩笑说：“那你不早点说，有的活就不用干。”

她也笑着，也没回应我了，而是转身去了厨房洗碗去了，留我一人在客厅坐着不知所措。

那时候的我当然也是想了很多，既想到了这么多年我俩之间的相处很好，她把我也照顾的很好，她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保姆了，反而是一个朋友，是一个亲人，我是不太愿意让她离开的。

但是转头一想，毕竟是每个月拿工资的，我俩说到底还是主仆的关系，她要离开要么是嫌工资太少了，伺候我这么多年也吃亏了，我确实没什么理由把她留下来，所以也就释然了。

但当我那天晚上又细细想了想之后，我还是想要把她留下来的，觉得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够把我照顾的很好，多花点钱把她留下来还是挺好的。

就这样在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跟她说了这件事情：

“要不我再给你加点工资吧，每个月四千块钱，反正孩子们也都有钱，我也有退休金，还是够给你发工资的。”

她笑了笑：“哎呀，可不敢这么说，你之前都给我加了工资了，就我这没文化，没工作经验的人，一把年纪了还能月月在你家里干活赚钱，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你去看看村里头上了五十岁的人，要么在家里种地，要么在外面干活，赚得还不如我，我可不敢再要了。”

我接着说：“没事，你就当多拿点工资留下来照顾我了，我这年岁也大了，没人照顾还真不行。”

她又说：“要不就是让你儿子再给你找一个，我要不是家里头真需要我，我也不想走，天天就给你做个饭，打扫个卫生这钱就赚了，这么轻省的活可不是谁也能找到的。”

她依旧没有答应我，我以为钱没给到位，继续说道：“要不这样，每个月给你六千，但是咱们说好，这六千你可得多照顾我几年。”

我足足给她的工资翻了倍，并且这也是我能够给到的最大的诚意了，再多可就真的给不了了。

但是她突然愣了：“妈呀，你可真敢给，这我可真不敢要，我这一辈子可没有哪一天能赚这么多的，不敢要不敢要，这钱让你儿子给你找个更好的，更会照顾人的。”

我继续挽留她：“那你就非要走不可，这钱也给了，我这老头子在家里头也没那么多的麻烦事，应该没那么困难，你咋还不乐意？”

她也是笑着说：“这不是跟你说了，我真的得回去了，你说孩子们到时候也需要我，我也真走不开，真没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随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而她也自顾自的收拾着。

眼瞅着她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好像我也没法再做什么了，只能叹息了。

只是没想到她临走前一晚，突然跟我说：

“要不我留下？但是有一个条件。”

我当时心里头也是乐开了花，马上说：

“你说，啥条件，我能答应的就答应了。”

她马上说：“你得让我在你家里带孙子，做我自己的事，工资我暂时能不要，但是你也不能把我当保姆使唤。”

我愣了一下：“能行，这带孩子有啥不行的，况且我平常也没来回的使唤你。”

她继续说：“反正就是我想干啥就干啥，你也不能有意见，工资你能先不用给我，但是你的生活费还得你掏，等孩子稍微大点了，以后再说，我像以前一样照顾你，就当是我租你房子的钱了。”

我乐了：“行啊，没啥不行的，你住在这里带孩子家里也能热闹点，你像歇就歇，反正每天也没那么多的事情。”

她说：“你好好想想，能行的话我回头给我儿子说把孩子送你这里就行了，不行的话我就走了，你想清楚点，不要到时候有什么不高兴的，弄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我沉思了一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便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我俩也就正式把这事儿确定了下来。

其实我自己也单独想过她所提出来的条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她照顾了我八年，多多少少我俩也都是有感情在里面的，况且她能继续留下来我觉得挺好的，起码不至于让我一个人过不下去，也不至于再找个保姆恐怕合不来了。

至于她说不要工资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暂时给她发着，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拒绝的话，那时候再说怎么办。

你们觉得我答应了她是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