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冀鲁交界的高速服务区里,雷志俊把货车停在路灯下,从副驾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半罐腌萝卜,是母亲上周塞的。
他捏起一片嚼着,咸味儿裹着回忆涌上来:2003年春天,妹妹雷卿俊出门前也攥着这样一罐,马尾辫晃着,说“哥,等我回来给你带同学家的枣”。
可这一等,就是二十二年。
那天是4月17号,雷母记得清楚,前一天刚下过雨,院子里的桃树落了一地花。
卿俊穿着双粉色塑料拖鞋,鞋尖沾着泥,背着个蓝布包,说去镇东头同学家吃晚饭。
“妈,我今晚可能不回来,同学说要教我织围巾”,她笑着挥挥手,拖鞋踩在泥地上,留下两个浅坑。
可第二天早上,同学打电话来,说“卿俊昨晚八点多就走了”,雷家才慌了——她没带身份证,没带钱,连平时装零花钱的小布包都落在了床上。
头一个月,雷志俊把货车改成了“寻人车”,车斗两边贴满卿俊的照片,跑遍了临汾周边的乡镇。
有时候凌晨在路边吃泡面,听见路过的摩托车声,都要追上去问“见着穿粉色拖鞋的姑娘没?”
警察说“那时候没监控,不好查”,可他不信,总觉得妹妹说不定在哪个村子里,等着有人喊她名字。
2007年,远房亲戚说在汽车站见过卿俊和个男人上车,可具体时间记不清,雷志俊翻遍了三个月的车票记录,也没找着半点痕迹。
后来有人说在北京见过她,他跑北京找了一个星期,同乡帮忙打听了所有能联系上的临汾人,也没结果。
网上的留言越来越多。
有人说“同学的话没证据,说不定是藏了什么”,有人提邯郸那个被邻居藏了十几年的女孩,“卿俊说不定也在哪个深山里”。
雷志俊看到这些,有时候会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手指划过卿俊的照片——她扎着马尾,笑容灿烂,像从来没离开过。
“要是真有线索,哪怕是坏消息,也比这样吊着强”,他对着手机小声说。
雷母的眼睛越来越不好,可每天还是要爬梯子往厨房窗户上贴寻人启事。
那是2003年的复印件,被油烟熏得发黄,边角卷着边儿。
架子上的腌菜罐堆得比人高,有萝卜、白菜、芥菜,都是卿俊爱吃的。
“她小时候总说,外面的菜没家里的咸”,老太太用袖口擦了擦罐子上的灰,“等她回来,这些都够吃一年的”。
厨房的桌子上,还放着卿俊当年的拖鞋,粉色的,鞋尖有点磨破,雷母每天都要擦一遍,“要是她回来,能认出这双鞋”。
上个月,有个做基因检测的专家联系他,说“测个血样,说不定能找到近亲”。
雷志俊当天就带着父母去了医院,抽完血,母亲攥着棉签问“多久能有结果?”
专家说“不一定”,可她还是每天去村口的快递点问,“有没有我的信?”
雷志俊看着母亲的背影,喉咙发紧,“妈,要是有结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现在,雷志俊跑长途的时候,车厢里总装着一箱彩色寻人启事。
上面印着卿俊21岁的照片,下面写着“失踪22年,恳请提供线索”。
到了服务区,他就搬个小马扎坐下来,给路过的司机递传单。
“师傅,看看这个姑娘,有没有见过?”
有人接过来看两眼,有人摆摆手,可他还是每天都发。
上周在河北沧州,一个老司机接过传单,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这姑娘,我好像在2010年见过,在石家庄的汽车站”,雷志俊立刻跳起来,“师傅,能再想想吗?”
可老司机挠了挠头,“时间太长,记不清了”,他的希望又落了空。
夜里开车困了,雷志俊就打开手机,翻卿俊的照片。
屏幕亮着,照得他眼睛发酸。
他想起卿俊小时候,总跟在他后面跑,“哥,等我长大,给你买辆大货车”。
现在,他有了大货车,可妹妹却不见了。
“卿俊,要是你能看见,就给家里打个电话”,他对着黑暗里的公路小声说,“妈做了腌菜,等你回来吃”。
这个月,村里要搞扫墓活动,雷家把新的寻人启事换成了彩色的,贴在村口的电线杆上。
照片上的卿俊还是21岁,笑容灿烂,可旁边的日期已经改成了“失踪22年”。
路过的村民都会停下来看两眼,有人叹气,“这家人真不容易”,有人摇头,“怕是没希望了”。
可雷志俊不在乎,他摸着照片上的卿俊,“妹妹,我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为止”。
凌晨四点,高速路上的车越来越多,雷志俊发动货车,继续往前开。
车厢里的腌萝卜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望着前方的路,心里想着,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在某个路口,看见那个穿粉色拖鞋的姑娘,笑着朝他跑过来,“哥,我回来了”。
友情提示
本站部分转载文章,皆来自互联网,仅供参考及分享,并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他问题,请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
联系邮箱:10424636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