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剪了我的头发，换了一条鱼煮了给大家吃。

我知道那鱼是河豚，不会处理吃了就会没命。

可我与祖母说了之后，她把我打到吐血。

说我就是想抢她大孙子补身体的鱼。

弟弟吃了鱼后当晚就死了，她们却将我打死。

说弟弟的死是我咒的。

重生之后我明白，有些人的愚昧是来自天生的坏。

1

家中正在逃难，一路往南，已经很久没吃过正经的饭了。

哪知道当晚祖母把我的头发剪了，神神秘秘出去换回一条鱼，悄悄与我娘说：「这鱼看着就是好吃，快煮了给我大孙子补补。别让那臭丫头看到了，浪费粮食。」

我知道自己就是个赔钱货，被嫌弃也是正常的。

只是那鱼我看着眼熟，好像就是前两天我在集上听一个叔叔说的鱼叫河豚。

他说，除非有最高档的酒楼师傅收拾，否则人吃了很容易中毒。

我见到祖母她们杀了鱼就要煮，马上跑过去说：「别，祖母，母亲，我听人说这鱼有毒，吃了会死人的。」

结果我刚说完就被祖母打倒在地，她大骂我心思歹毒，为了点鱼汤诓骗她们，害死自己弟弟。

我被打得吐了血，只能躲开。

等到他们将鱼汤煮好给弟弟吃后，我把剩下的一碗藏了起来，没有让他们喝到。

结果弟弟当晚便死了，我本以为他们会感谢我救他们一命。

结果，我的家人联合起来将我绑起暴打，还说我弟弟的死是我咒的。

我刚刚不过才十二岁，又因为营养不良根本受不住这一顿毒打，硬生生被踢断了肋骨，踢破了内脏而死。

疼，真的好疼啊。

我抱着胸口惊醒，却发觉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我祖母正拿着河豚让我娘煮的时候，我这次没有出声阻止，而是拿着小筐去山里捞了野菜，之后用门前的陶罐子里煮了。

以前挖到野菜我总是第一时间给家里人吃，但经过前世的事情我知道，她们不配。

有河豚不就好了吗，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屋里，他们欢声笑语，等我用完野菜粥进来时发现个个红光满面。

尤其是我弟弟，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碗，看我回来就说：「赔钱货回来了，今天我可不吃你的野菜汤了，祖母给我弄的鱼汤，可鲜了。可惜没你的份儿。」

「行了，吃饱了就睡觉。」

我娘推了他一下，然后就让儿子歪在一边的床上睡觉了。

2

我爹与我祖母都没有理会我，只让我去外面的柱子下躺着，替他们守夜。

抱着一张草垫子，我躺在了窗子外面。

很冷。

我看着天上的星星数着时间。

不过半个时辰，就听到里面我娘的惊呼。

「你们快醒醒，小宝不对劲，他……他怎么吐血沫，还浑身发颤。」

他们都醒了过来，我也跑了进去。

结果见我祖母与我爹醒来之后也都脸色苍白，祖母抱着肚子痛苦地缩成一团。

我爹却直接捂着胸口吐个不停。

我娘倒还好，只是看起来也很不舒服。

我知道，河豚中毒如果腹中饥饿的时候吃下会更深。

我弟弟挑食，已经好几顿没正经吃饭，饿得太狠。吃鱼的时候又喝了一小碗，只怕马上就要不行了。

至于前世我藏的一大碗这辈子没有人藏起来，所以我爹应该喝得最多，我奶和我娘喝得相对少些。

房间里一阵恶臭传来，我娘扶起我弟大叫：「啊，快去请大夫，你弟，你弟他快不行了。」

都失禁了，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我转身就跑，这时候不跑等弟弟一死，又该怪上了我。

其实我知道这附近的大夫在哪里，但我还是多问了好几个人才跑去他家。

大夫一边走一边问我情况，我也没瞒着都说了。

他当即一拍大腿说：「糊涂啊，这鱼能乱吃吗？真是无知，无知啊。」

我弱弱地说：「我家自北方跑难来的，并不知晓哪种鱼有毒，哪种无毒。」

大夫也没有再说什么，和我一起来到我们一家临时住的地方。

一进屋就听到我祖母一边疼，一边拍着我弟的尸体大哭。

「我的乖孙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一定是有人想害你，是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小贱人。等着，我让她给你赔命，到地下去给你当牛做马。」

3

我一下子躲到大夫身后，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大夫喝道：「你这老妪胡说什么，你这孙儿分明是误食的河豚中毒，你们之前是不是买过一只鱼，它好似浑身长刺一样？」

我祖母心虚起来，然后躺在那里大叫肚子疼。

我娘却说：「先不说这个，大夫为我夫看一看。」

我爹已经吐的快晕过去了。

大夫过来给我爹把脉，费了很大功夫才将人救回来。

只是花了不少钱，我家本来就没钱，只能说要拿东西抵债。

大夫对我祖母说：「我检查了你们喝过的汤，的确是河豚。以后不要再乱吃东西啊，这事儿与你们家的女孩儿无关。」

他说完摸了下我的头，叹了口气走了。

我知道，大夫是好心，想救我。

等他一走，我祖母与我娘就把我弟给抱到山里草草埋了。

我给他们又煮了野菜粥，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双眼睛盯着我。

不由回头，看到了我娘红着眼在后面站着。

吓了一跳，我退了好几步颤抖着说：「娘，有事儿吗？」

结果她甩了我一耳光，用刺耳的声音说：「你给我滚。」

我刚要走，她又说：「等一下。」

然后用一只破碗给我盛了一碗野菜粥，看我喝完又赶我走了。

很奇怪，前世我娘只会围着祖母与父亲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但我也没在意，我还得去洗衣服，收拾屋子。只是像个隐形人似的并没有进屋，只是在外面偷偷观察。

我们已经决定在这里定居了，毕竟我爹还病着，没有办法离开了。

等洗完了衣服，我注意到我娘端着碗站在野菜粥前面。

那只碗里面就是给我弟留着的鱼汤。

她似乎在考虑什么，但最后嘴角露出一种特别可怕的笑，手一动将鱼汤倒进了我做的野菜粥里。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明知道是河豚有毒，还要将这碗汤倒进去。

是因为太好吃，舍不得扔掉吗？

正想着，我祖母也抓住她的手问起来，「你干什么呢，想害死我和儿子吗？」

我娘马上跪着摇头摆手说：「不不不，娘，我哪敢害你们。是这个鱼汤已经放了大半天，有毒也散了。再加上大夫也帮你们解了毒，就这些应该不至于害死人。而且您和夫君现在都需要营养，不吃点儿怎么才能恢复过来啊。」

我以为祖母会反对，哪知道她竟然点头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4

我瞪大了眼睛，一个人怎么可以无知到这种地步呢？

可我祖母是一言堂，所有人都得听她的。

她还是一个将儿子当成第一位的，所以这鱼汤第一步就给我爹端去了，还说：「儿子啊，你要马上好起来，争取再生一个孙子。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爹看了我娘一眼，说：「看到这个女人我就一点想法都没有，等我好了就去春风楼找个小清馆生孩子。娘，处儿生的孙子，那才最好。」

「可，咱们家也没有钱啊。」

我祖母皱眉说着。

就在这时，我心里一突。

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果然，我爹指着外面说：「用那个小丫头换啊，她模样长得还行，到时候肯定能换个好点的。」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虽然不知道把我换到春风楼让我做什么，但我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听人讲过，只要轮落到那的女孩子，以后就完了。

可前世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那他还想娶新的媳妇儿吗？

突然间我将目光转到我娘身上，她的眼睛已经血红。

我祖母点头觉得好，站起来就说：「我去将那丫头抓回来，明天早上就送去换新儿媳妇儿。」

她连询问我娘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要到外面抓我。

我娘说：「娘，你去哪啊？」

「我要抓那个小赔钱货去换新媳妇，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仆人，如果敢不听话，那给我滚出去。」

我祖母一把将我娘推开。

可是她却起来一把扣住我祖母的腿，然后哭着说：「娘……」

「你还想帮那个小赔钱货是不是，那就让她伺候我们一家三口，把你送去那妓馆伺候男人去。」

「不是的娘，我想你稍稍等一下，把鱼汤喝了吃饱了饭再去，不然您这么大年纪哪追得上那个小孽畜。」

「你说得对，那小孽畜跑得很快，我得吃饱了去。」

我娘跪着替她盛了碗野菜鱼汤，然后双手举过头顶送给我祖母。

她接过来，轻轻吹着喝了一口。

哪知道这时候，我爹突然间捂着肚子大声地惨叫一声，接着就卟的吐出了一口血。

我祖母吓坏了，连忙跪在我爹身边说：「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吐血啊。」

我娘看着那锅汤，皱了下眉，似乎在想什么，对我爹连瞧也不瞧一眼。

我祖母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说：「看什么看，赶紧去找大夫，快去啊。要是我儿子没了，看我怎么弄死你。」

我娘只能转身出门，她先四处看了看，没有看清到我的身影这才走了。我觉得她的目光很怪，好似十分空洞。

以前看到我的时候还有一丝慈爱，看到爹与祖母时会有些惧怕，但现在那双眼睛什么都没有。

5

我心中一颤，难道我娘终于受不了，要爆发了。

但她还是急急忙忙地找来了大夫，大夫看后摇了摇头说：「明明余毒已经清了少许，为何又严重了。」

我祖母突然间看了一眼我娘，大声说：「是你，是你让我将剩下的汤放到野菜里再吃一顿的，是你害了我儿子。」

她气得站起来就掐住我娘的脖子，可她笑出了声说：「娘，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说法吗？怎么现在又来怪我，分明是你害死我儿子，还要害死我的相公啊。」

「你们是说，之前剩下的毒鱼汤你们又热了喝了？真的是太无知了，你们这是杀人。」

大夫十分气愤地将她们骂了，用针给我爹吊着命。

我爹命大，竟然没死。

但我听大夫说的话，他这样比死了还惨。

据说他以后没有办法再做活，还要用药吊着那口气。如果断了药，很快就会死去。

而且，还必须每几日都要放血一次，否则毒入经脉必死。

我听到这里已经坚持不住，在外面找了家鸡舍睡下。以后我要为自己打算，于是我盯上了总为我父亲医病的大夫。

我知道他是个心善的，家中只有夫妻二人并无孩子。

于是就跑到他家门前，卟嗵一声跪在地上，非要拜他为师。

大夫的夫人走出来摇头说：「你这也太小，快家去吧。」

我哭着说：「我们是逃难过来的，已经没有家了。现在我爹得了重病，需要用药吊着命。我想着，要是我能学会医治我的我爹，家中或许能宽裕些。」

虽然我还小，可也知道如今战乱年代，如果不依靠别人没有办法活下去。如今，只能抓到善良的人尽量求得他们收留。

大夫走了出来，瞧了我一眼认了出来，叹了口气说：「可识字？」

「识得一些，弟弟在之前启蒙时，我也跟着学了些字。」

「倒也不错，你便先在我这儿学两天，若是有些天赋，便教你救助父亲的办法。」

我成功留了下来。

他们夫妻都是勤劳之人，我平时只是抢着做些小活计。大夫教什么我便努力去学，记不住半夜起来也要背下来。

6

不过三天，基本草药学已经被我背了下来。

大夫对此十分吃惊，倒是教了我采什么药可救治我爹。

我学会了，采了药回到了那处破窑。

如今我祖母与我娘都又瘦了一圈。

刚走近就听到里面的咒骂，「你们两个女人就是想我死，用这种野菜粥糊弄我。这东西吃下去，我要怎么补血气，我要怎么能活下去？我活不下去，就让你们陪葬。」

我祖母叹了口气，在看到我之后冲上来就一耳光，大骂：「你这赔钱货，这些天跑去哪里了？」

「回祖母，我去与大夫学习治疗父亲的办法了，可以自己采药为他治病，不需要请大夫过来另外花钱了。」

祖母一听问：「当真？」

「当真。」

「行，那从今天开始你就照顾你爹吧。」

转头看向母亲说：「你这个没用的，去打水洗衣，想办法弄吃的，是想将我们几个饿死吗？」

我娘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地出去了，只是晚上的时候她突然间找机会抓住我，小声冷冷地说：「我让你走，为什么还不走。」

「娘，你让我走去哪里？周围都是难民，出了这个村子没准我就会被抓去被人分食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没有出声，只是机械地去为着我爹与我奶做吃食。

只是第二天，稍有些粮食，我娘就把我手中的破碗给抢下来，冷声说：「你一个臭丫头凭什么吃这么金贵的粮食，去吃你的草药。」

我看着她把一碗十分稠的玉米糊糊粥喂给了爹，又给祖母也盛了一碗。

说不心寒是假的，前世的时候我娘在他们打我的时候只是露出惊恐的表情，并没有来救我。这辈子我本想离开，但是有爹和祖母在，那大夫一家不会收留我。

我回来就是想看着他们早点死，否则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自由。

好吧，我也是有着报复心理。

不想让我爹早死，想让他被折磨，还在让我的祖母日子不好过。

正想着，我娘把一块小小的红薯递给我，什么话也没说就去刷那破旧的锅了。

我偷偷吃过，又给爹煮了药端了过去。

他最近的脾气十分大，因为知道草药是我采的不需要花钱，所以有时候一生气就会把我的药打翻。现在，用的碗都是木头的碗，不怕摔。

今天也是一样，他一巴掌把我连药一起掀翻。

「你是想烫死我吗，小赔钱货，再不好好伺候老子，我就将你卖去青楼被千人骑万人跨。」

我脸色发红，这是一个爹能讲出来的话吗？

7

可是我将碗乖乖捡起，又去盛了一碗药小声说：「爹，您就算把我卖了也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女儿看到你受这样的苦心里难受。原本，您不用受这样的罪的，弟弟也不用死的，全怪祖母。要不是她剪了我的头发去换了那条鱼，咱们一家怎么可能会有家破人亡？现在您要遭一辈子的罪呢……唉，就算是有了钱，那也是祖母拿去花用，她岂会给您寻女子传宗接代？」

「爹，您好好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

我又给他把了下脉，然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明明我天天给他用解毒药，还用一些补身体免得他立刻身死的药，可是现在他仍然在持续中毒？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替他放血。

看着他的血一滴滴流出来，我感觉到心情格外的好。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后面说：「你这个伤口划得太浅了，血流得不多。」

我吓得连忙跳开，只见我娘手里提了把刀说：「你力气小还是我来吧。」

看着她淡然的目光，我心里一哆嗦，总觉得这个人是我娘，又不是我娘。

我爹吓得向后退，「你这个贱妇要做什么，我告诉你……」

但他没有办法躲开，浑身失力连站起都困难，只能被我娘一下子割开了手腕。

鲜血就如同不要钱的向外冒，而我娘在转身时竟然诡异地笑了出来。

我怕我爹因流血而死，用师傅教的办法止血后，他就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贱妇，贼婆娘，我早晚要弄死你。」

我将破被盖在他的身上，转身出来时，看到我娘又去找东西做饭。

还幽幽地对我说：「去你师傅家用饭，晚上别回来。」

我张了张嘴，可她仍然一边咳嗽一边烧柴。

我走上前说：「我给你把把脉吧……」

「快走，少回来。」

她的眼神十分可怕，我只能机械似地转身就跑。

8

跑出很远，看着我娘一边熬着粥一边唱着曲儿，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我则一边往新认的师傅家走一边抹着眼泪，如果没有猜错，我这个娘可能也是和我一样是重生之人。但是她眼中仍然没有我，将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又过了两日，我的祖母突然间就病倒了。

她没有吐血，只是拉肚子，直到拉到连站都站不起来。

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竟找了个人牙子将我娘给卖了。

那么大的活人，只值一两银子外加两斗米而已。

那人牙子看着我娘直咋舌，摇了摇头说：「这也太瘦了，还得养一养，就是这模样吧还行，应该有人喜欢这种。」

我祖母说：「你别看她瘦，但平时做活像牛马一样能干。你只需要带回去给点吃的，几天就能帮你挣钱了，我们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那人讶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同意了。挥了下手，就要将我娘带走。

但我娘却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说：「婆婆可否等两日再过去，眼下我婆母病重，相公又无人照看，等他们的病好些，我就自己去找您。」

「你也算是个有孝心的，好吧。」

那人讶子扔了下拳头那么大的一包米，然后看了我一眼说：「咦，这就是你的女儿吧。长得还挺好看的，这个倒是能多卖点银子。等她娘在我们那边混熟了，你们要想卖就通知我。」

说完，大笑着离开。

他似乎没将我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件货物。

我祖母呸了一声，说：「想得美，这小的是个雏，这要再养两年长开了，至少三两银子。」

话没说完，她又捂着腚跑出去了。

突然间，我娘拉住了我转身就走。

我爹问：「你去做何？」

「去挖些野菜将这饭给煮上，让你们吃顿饱的。这丫头既认了师傅，哪能在咱们家吃饭。」

说完，她就将我送到了师傅家门外，等师傅出来就把我推过去说：「大夫，我知道你们家心善，这孩子就卖给你家了，只要五个鸡蛋就行。」

「什么，五个鸡蛋，你们……」

大夫气得直哆嗦。

但我娘还说：「你们要想留下就给我五个鸡蛋，不想我就去将她卖给有需要童养媳的人家。」

大夫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她忙去捡了五个鸡蛋。

我娘看到那鸡蛋默默地吞了下口水，却还向大夫要了字据，自己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你既是大夫家的孩子，就不必再去破窑了。反正，药什么的那里还有。」

说完，抬步就要走。

我急了，问：「娘，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9

我娘连头也没回，走得飞快。

大夫摸了摸我的头叹气，「算了，他们自己活着都费力。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们的女儿了，要好好学本事，莫要偷赖耍滑。」

我乖巧点头，但又过了几天还是想回去瞧一瞧，于是趁着采药回村的时间去了父母他们所住的破窑。

以前被打得怕了，所以我并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先站在小窗面前向里面瞧着，就见我之前还算有些力气的爹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他一边吐着血一边指着我娘说：「是你，是你又在我的吃食里下药。」

我娘笑了，笑得十分阴毒。

「对啊，你不知道吧。我去卖河豚鱼那里又收集了一些他们扔掉的内脏与皮肉，专门熬了汤给你们吃呢。你们还夸奖我做得好，把好好的粥做成了肉味。可不就是鱼肉吗，你们不是爱吃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娘边说边踢着我爹，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我祖母全身脏污，满脸是血。

「云娘你快救救我们，还有药，快去将赔钱货的药拿过来。」

我娘不再踢我爹了，而是转向我祖母。

她手上的刀闪着可怕的光，每走一步我祖母都会往后退一步。

「娘，都说过很多次了，你孙女她叫秀秀，你可听清楚了？而且你这个病用药还是无法见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毒血全放了。」

说着，她直接按住了我的祖母，把她的手腕给划了一刀。

鲜血如瀑般涌出。

她惨叫，但只叫了几声就没那么大力气了。

整个人脸色苍白，一遍一遍地求着我娘。

可我娘根本不听她的哭嚎，直接走到我爹面前说：「现在到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如果你这辈子不卖我，那我的仇恨就无处可泄，但是你给了我报仇的机会啊。」

说完，她又抓住我爹的手腕，一刀划了。

我爹还在吐血，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了，所以即使割开，那血流得也很慢。

他眼中全是惊恐，最后在看到走进来的我之后眼睛一亮。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救我，女儿救我。」

我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有任何波动，就好似躺在地上正在流血的两个人不是我的亲人一般。

只是看着我娘说：「您不让我在家吃饭，是因为那饭里面全是被你下了有毒的鱼汤和鱼肉吗？」

我娘并没有如以前一样上前抱住我或是与我说些什么话，只是将刀收了，晃晃悠悠地走到锅前，将那锅很不错的米粥给掀翻了。

10

然后身子一晃，再转头时，我竟看到她双眼流下了血泪。

「娘，娘你流血了。快将药吃了，或许还能延缓一下毒性，到时候我让师傅救你……」

她修长的手指停在我的唇边，然后将我递过的药丸吃了。

可看我的眼神依然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好好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一条命，活下去。」

「娘，不要走，我知道你也重来一世，可你为什么离我远远的呢？就好似，我是个陌生人一样。我是你女儿啊，我已经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就算娘亲前世冷漠，但也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我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再怎么想离开这个家还是希望父母能够喜欢自己。

她突然间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人，是复仇的恶鬼。」

「不，您是我娘。」

我执着地拉着她，感觉只要一松手，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娘今天却十分耐心地与我讲了她前世所经历的事儿。

原来前世我死后，他们日子越来越难过，最后还是和这辈子一样，我爹与我祖母将我娘卖去了城里的青楼。

我娘一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被卖去那里后就被迫接客。

刚开始她不同意，但被那里的人吊起来打了好几天，又被龟奴们轮番欺负，直到她麻木了，接受了，才被打扮一下站到边的栏杆里吸引客人。

只要有人选了她，那就必须卖力伺候。

本来懦弱的她，觉得这般过一辈子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只因为抢了一位妓子的恩客一夜，那妓子便打她，骂她，甚至收买龟公在她接完客后还要进房间欺负，让她连觉也睡不好。

那恩客还自觉十分有魅力，总是来欺负我娘，让她不要自不量力，他瞧不上我娘这种人。

我娘本来就瘦弱，被没日没夜的折腾，很快身体就撑不住了。

可是，那些人根本没有允许她休息，一定要将花出去的钱挣回来才行。

那恩客也不肯放过她，特意找了人往死里逼我娘，反正在他眼里我娘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有些变态，所以娘说起这个的时候浑身都打着哆嗦。

后来，我娘没了半条命。这时但凡那老鸨找人帮着医治，我娘也不至于死去。

但她只觉得我娘是个赔钱货，直接让人给扔到了乱葬岗自生自灭。

于是，被抛弃的我娘与那里的厉鬼做了个交易。

他们收走了她所有的情感，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报仇。但也说明了，如果她报不了仇或是选择原谅那些伤害她的那些人，那这次交易就不成功。

等这些人死去，他们的极恶灵魂就会非常怕害死自己的人，到时候娘就可以轻易抓住些灵魂，然后将他们交给厉鬼吞噬。

我听后瞪大了眼睛，眼泪也掉了下来，「所以，我能再活过来，全是娘交易中的一项吗？」

就算她没说我也知道，毕竟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随随便便就能重生。

我娘站了起来，摸了一下我的头说：「离开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他们会由娘杀死，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受我管制。」

11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爹与祖母，眼见着祖母已经快咽气了，可我爹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说：「你们，在说什么，我是你亲爹啊，不救出我你就是不孝。」

「可你从来没将我当成女儿，那我又何必当你是我爹呢？」

我毫不犹豫地往出走，可是祖母却拉住了我的脚。

她一边吐血一边说：「只要你救了我与你爹，那这个女人就得死。只要她死了，我们就都自由了。到时候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祖母自是会对你百般好的。」

我直接将祖母的手踢开了，「如果我救了你们，你们只会把我卖进青楼换银子，为我爹再娶一房媳妇儿生孙子。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人看。」

祖母还想说什么，我已经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了。

等我走出来，发现那土窑突然间就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而我娘却提着一个小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依恋。

但最终，她还是向城里走去。

我突然间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刚伸出手就听她说：「别阻止我，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娘，我只想说我会活得很好的。」

既然重新得了一条命，我当然会很积极地活下去了。

至于我娘要去向谁复仇，又会做什么事儿。

这些已经不是我这个小孩子能想明白的了，我只是看着她拖着有些体弱的身子越走越远。

第二天我被师傅叫起来，他说我那个临时家里突然间走水，祖母与父亲都死了。所以，村长让我去把他们的尸体收了。

我点了点头，只在头上系了个白布条就算是带了孝。然后将我爹与我祖母的尸骨从火中捡出来，用一张破草席裹着，在山上选了个几乎没有人经过的地方将两人丢进去埋了。

在埋上土的那一刻，我竟笑了出来。

「从小到大我是你们眼中的赔钱货，可你们有没有想到你们的尸骨还得我来收，而不是我弟弟替你们披麻戴孝。不过，我确实如你们所讲是个外姓人，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姓沈了，随我师傅的姓。逢年过节我也不会来这里祭拜，因为你们不配。」

说完这些，我将那土堆又踩了踩，这才回到了师傅家。

并且直直跪在了他的面前，声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家了，为报他的恩情自愿改成沈姓。

师傅与师母自然是同意的，自此以后我便是他唯一的后人，也是这附近有名的医女。

12

这几个月我也在关心娘那方面的情况，但师傅总说那种地方不是普通人能接近的，所以也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直到秋后的某一天，衙门派人招集大夫或是医女一同去省城，据说发生了一起大案子，死了将近三十多人。

其中还有不少本地贵人，官府十分重视，不但要查清真相，还要找到那些贵人们的尸体。

是的，那些尸体都已经烧焦了，几乎无法分辨谁是谁。

我站在这些人之中手都在发抖，我娘成功了, 她隐忍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就等着这青楼最大的幕后雇主与害过她的狐朋狗友们来了才动的手。

那可能就是所谓的贵人们。

这些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倒也不值得我去伤怀。

只是我娘呢？

我在那些焦尸中四处寻找，最终在一坨人中找到了她。

其实她的尸身很好认, 以前犯错的时候，我爹将她的中间手指掰得弯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恢复过来。

此刻，这只手死死抓住一个想要逃跑男人的腿，至死也没有放开。

而一只脚则压住了另一个男人，硬是将他也留了下来。

这几人几乎是融在了一起，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能找到所谓的贵人们。

谁能想到这些有权有势的人, 会走得这么不体面呢。

我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既然他们想找, 我偏不让他们找到。

一起送去乱葬岗不是很好吗？

师傅小声地问我有没有找到母亲, 我摇了摇头红着眼睛说：「没有。」

「别对任何人说你娘在这里，听到了没有。这事, 一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师傅叮嘱完, 又去和别人一起收尸了。

我红着眼睛点头，这正是我娘的想法啊。

让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同烂泥一样消失。

最终, 那些贵人也没有找到。为怕被连累, 故意找了几个比较体面的男人尸体冒充, 他们得了奖赏, 也收了所有尸身回家了。

我暗自记住娘被埋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我去那里给她烧了三柱香。

但一想到几个野男人也在这个小小的土包里, 就有种将他们剥离出来的想法。

算了，先让他们吃些香火，反正以后我也不来了。

直到我长大，能给娘立碑了，到时候我会再过来的。

13

自此以后，我一直积极与师傅学医术，成了周围十分有名的医女。

在我及笄之后，师傅让我与他另一个学生订了亲, 并拿着所有积蓄在城里开了家药铺, 由我们一家经营。

在去城里第二日，我找人刨开了娘的墓地，将那几个恶心男人的尸骨扔进了乱葬岗, 将我娘的尸骨建坟立碑。

可是，我连我娘的姓氏都不知道, 这真的是一个笑话。

有些失落地回到家，当晚我就做了个梦, 梦到我娘十分高兴地走到我的身边说：「秀秀, 娘很高兴，终于不用与那些恶心的臭男人纠缠在一处了。」

「娘，你姓什么啊？」

我娘挥了下手, 说：「不重要, 娘知道有人记得我便好了。」

我还想追，但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师娘在这时走进来说：「秀秀，刘员外家小姐过来寻你瞧病了, 你快去招待一下。」

「好的师母。」

我收拾一下打开门，只见外面阳光正好，以后我的日子将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