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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对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的厌恶从未掩饰，他多次公开批评鲍威尔拒绝降息的政策。然而，据报道，特朗普正准备提前十个月任命下一任美联储主席，这一举动不仅极不寻常，更可能损害其提名人选的信誉，动摇市场对美联储独立性的信心，并进而引发经济动荡。

特朗普从未掩饰对鲍威尔的轻蔑，最近更是形容他为“一个智力平庸的人”，“做这件事的智商很低”。但鲍威尔的任期要到2026年5月才结束，而美国最高法院已裁定，美联储是总统无法解雇其主席的唯一独立机构。

通常情况下，美国总统会在现任主席任期结束前几个月宣布新美联储主席人选——这恰好留出充足时间进行参议院确认听证会，并确保权力平稳过渡。然而，提前十个月提名继任者则极为异常。特朗普为何要这样做？他显然计划让他的美联储主席候选人建立一个“影子”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通过公开施压的方式，要求真正的FOMC更大幅度地降息。

“影子FOMC”的概念可追溯至经济学家卡尔·布伦纳和艾伦·梅尔泽。他们在1973年大通胀初期提出这一概念，当时美联储的政策因过于宽松而广受批评。布伦纳和梅尔泽虽然是具有影响力的学术界人士，但他们对政策决策并无直接影响力。相比之下，特朗普的计划——首次由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在2024年竞选期间提出——将使他的提名人处于一个公开削弱鲍威尔权威的努力核心。

然而，认为此举是“认真霸凌鲍威尔”的分析师可能抓错了重点。货币政策制定者不太可能比关注特朗普本人更关注一位由特朗普挑选的影子主席。如果说有什么不同，这一举措反而可能促使美联储通过坚持当前政策来强化其独立性。真正的目标似乎是在新主席任期开始前削弱其影响力，通过迫使其接受一种公开的“学徒期”，让特朗普提前了解其货币政策立场并测试其对特朗普议程的意识形态忠诚度。

此外，这位影子美联储主席将清楚，任何独立思考的迹象都可能让特朗普重演其著名的真人秀口头禅：“你被解雇了！”尽管最高法院裁定总统无权解雇现任美联储主席，但总统仍可撤回提名。这一威胁本身就可能迫使提名人服从命令。在公开示忠特朗普数月后，他们可能发现很难抵制其要求。

潜在人选与独立性之殇

目前，接替鲍威尔的领先候选人据报道包括前美联储理事凯文·沃什。沃什曾在特朗普2017年任命鲍威尔时是最终候选人之一。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凯文·哈塞特以及斯科特·贝森特也位列其中。现任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这位以研究中央银行独立性著称的前学术界人士也榜上有名。沃勒于2020年由特朗普任命，通常受到共和党人的好评。(4)

这份候选名单中不乏能力出众、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他们有望在抑制通胀的同时维持经济增长。但美联储主席并非货币独裁者，他们必须赢得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其他成员的支持，否则将面临被否决和严厉审查的风险。即使是一位强大且独立的提名人，也可能因长期担任影子主席而被削弱。若被视为特朗普的傀儡，其可信度将严重受损，从而限制其对FOMC及金融市场的影响力。

必须承认，特朗普设计了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来控制下一任美联储主席——至少在理论上他无法直接控制。但此举可能让特朗普自己和美国经济都陷入困境。

与普遍认为的不同，美联储并不控制所有利率。它仅设定极短期的政策利率，而长期利率主要由市场决定。这些利率反映了市场对美联储未来决策的预期，而这些预期基于政策制定者将努力控制通胀的假设。

如果特朗普成功迫使美联储过快降息，通胀预期将上升，长期利率也会随之上涨。鉴于这些利率影响从抵押贷款到汽车贷款的方方面面，普通美国人将承受显著痛苦。

一个专注于价格稳定的独立中央银行——一个我40年前首次提出的理念——的目的是维持长期低利率。这或许能解释为何有关特朗普计划提前宣布下一任美联储主席的报道导致美元大幅下跌。不过，《学徒：美联储主席版》肯定会是一部精彩的电视节目，这可能正是特朗普最在乎的。

作者： 肯尼思·罗格夫

肯尼思·罗格夫，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经济学与公共政策教授，2011年德意志银行金融经济学奖得主。他与卡门·M·莱因哈特合著了《这次不同：八百年金融愚行》（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2011年），并著有《我们的美元，你们的问题》（耶鲁大学出版社，20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