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见他吗?”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微微颤抖。
陈阳握紧手机,望着医院大楼,喉咙发紧:“十五年了,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走。”
“如果真相比你想象的更残酷呢?”
陈阳没有回答,只是迈步向前,不知道命运正在前方交织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巧合。
01
陈阳从小与母亲林美华相依为命,对父亲陈志远只有模糊的童年记忆。
那些记忆如同褪色的老照片,边缘已被时光侵蚀得模糊不清。
他记得父亲宽厚的手掌,记得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也记得那个雨夜,父亲最后一次关上家门的背影。
“你爸净身出户,放弃了所有财产,就为了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每当陈阳问起父亲的事,林美华总是这样说,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伤痛的光芒。
那年陈阳才八岁,对“净身出户”这个词还懵懂不清,只知道父亲选择了离开,抛下了他们母子。
随着年龄增长,陈阳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轮廓:一个为了外面的女人不要家庭的男人,一个背叛者。
林美华是个坚强的女人,独自咬牙抚养陈阳长大,从不向亲戚朋友低头求助。
她夜以继日地工作,只为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教育机会。
“我们不需要他,”林美华常对陈阳说,“你只要好好学习,将来比他强一百倍就是对妈妈最好的安慰。”
陈阳确实很争气,从小学到高中,他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每当班主任在家长会上表扬他时,林美华的眼里总是泛着自豪的泪光。
十五年来,陈阳从未联系过父亲,父亲似乎也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没有电话,没有节日问候,甚至连一张生日贺卡都没有。
每当同学们谈论父亲时,陈阳总是沉默不语,或者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
他内心深处既怨恨父亲的不负责任,又忍不住好奇: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那个“小三”是否真的值得父亲放弃整个家庭?
这些问题如同埋在心底的钉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扎越深。
02
大学毕业那年,陈阳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实习经历,收到了位于北京的明辉科技的录用通知。
这是一家在业内颇有声誉的公司,能在这里工作是许多应届生梦寐以求的机会。
母亲对他的成就感到无比骄傲,帮他收拾行李时,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欣慰。
“北京太远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林美华叮嘱道,眼中流露出不舍和担忧。
陈阳笑着拥抱母亲瘦弱的肩膀,承诺会经常打电话回家。
离开前,他看到母亲偷偷抹泪的样子,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给母亲一个更好的晚年生活。
入职第一天,陈阳就感受到了明辉科技严谨的工作氛围。
他被分配到市场策划部,直属上司苏琳是公司少有的女性高管,以雷厉风行著称。
苏琳个子不高,但气场强大,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怠慢。
在欢迎新人的部门会议上,苏琳简短有力地讲了几句话,目光扫过每一位新人,在陈阳身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秒。
“在这个团队,能力是唯一的评判标准,”苏琳的话掷地有声,“我不要求你们做得多好,但我要求你们做得足够专业。”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阳发现苏琳对他要求尤其严格。
他的每一份方案都会被苏琳挑出不少问题,有时甚至需要返工多次。
“这个数据分析太肤浅,市场预测缺乏说服力,”苏琳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不足,“重做。”
同事们私下议论:“苏总对陈阳特别'关照'啊,看来是看中他的潜力了。”
“也可能是针对他,”也有人这样猜测,“听说上一个被她这么'关照'的同事撑不到试用期就离职了。”
尽管工作压力大,但陈阳不得不承认,在苏琳的指导下,他的专业能力确实提升很快。
苏琳虽然严厉,但她的建议总是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同时也会给出专业的指导方向。
“你有潜力,但潜力不等于能力,”苏琳有一次对他说,“想要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你还需要更多历练。”
面对苏琳的高标准,陈阳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努力工作,常常加班到深夜。
他知道,这是他人生的重要机会,不能轻易放弃。
03
工作三个月后,陈阳终于有时间整理从老家带来的行李。
母亲特意为他打包了一些旧物,说是怕他在北京思乡,看看这些或许能缓解一下乡愁。
在一个尘封已久的纸盒底部,陈阳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而母亲怀中抱着还是婴儿的他,一家三口幸福地笑着。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陈志远 林美华 陈阳 北京 2003年”。
陈阳愣住了,他从未听母亲提起他们曾经在北京生活过。
更令他震惊的是,照片背面还有一个地址,就在北京市区,距离他现在的公司不过几站地铁。
“难道父亲一直住在北京?”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陈阳的脑海。
带着疑惑和好奇,陈阳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搜索父亲的名字。
几经周折,他在一个行业论坛上找到了一个与父亲同名的用户,头像模糊但依稀能看出与他记忆中的父亲五官相似。
该用户最近的一条动态显示他正在北京一家中型建筑设计公司工作,而公司地址竟与照片背面的地址在同一个区域。
陈阳的心跳加速,十五年来第一次,父亲的存在变得如此真实。
他甚至在该用户的相册中找到了一张与一个年轻女子的合影,女子看起来比父亲小十几岁,两人站在某个旅游景点前,笑容灿烂。
“这就是那个女人吗?为了她,父亲抛弃了我和妈妈?”陈阳盯着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的心思不再全在工作上,父亲就在同一座城市的事实让他心神不宁。
“我该不该去见他?”这个问题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
一方面,他对父亲充满怨恨,认为他不配得到原谅;另一方面,十五年的好奇心驱使他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陈阳,你最近怎么了?”一天下午,苏琳叫住了正要下班的陈阳,“最近两份报告都不在状态,这不像你。”
苏琳的语气中少了平日的严厉,多了一丝关切。
“抱歉,我最近有些私事困扰,”陈阳诚实地回答,却没有透露具体内容。
苏琳审视着他,罕见地放缓了语气:“工作重要,但不是全部,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人倾诉。”
陈阳点点头,却没有更多解释。
他不知道如何向别人描述这种复杂的心情,尤其是对一个几乎不了解他私人生活的上司。
04
北京的秋天来得很快,树叶开始泛黄,夜晚的风也带上了凉意。
对陈阳来说,除了工作压力,思乡情绪也开始困扰他。
每天加班到深夜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陈阳常常感到一阵孤独。
他会想起小时候,想象如果父亲没有离开,他们会是怎样的一家人。
或许会在周末一起出游,或许会在餐桌上讨论他的学习和未来,或许......这些“或许”如同幻影,让他既向往又心痛。
母亲的电话是他每周最期待的慰藉,但他始终没有提起关于父亲的发现。
林美华电话中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坚定,谈起儿子的工作和生活时充满骄傲,陈阳不忍心用过去的伤痛打破这份宁静。
一天深夜,市场部为了一个重要项目加班到凌晨。
其他同事陆续离开后,只剩下陈阳和苏琳还在办公室。
“你为什么选择留在北京工作?”苏琳突然问,这是她第一次询问陈阳的个人选择。
疲惫的陈阳没有思考就回答了实话:“我想证明自己可以独立成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尤其是......家人。”
苏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家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有时候我们以为的'不需要',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陈阳抬头,对上苏琳平静但深邃的目光。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独立成功',可能正是为了得到曾经离开你的人的认可?”苏琳的问题直击陈阳心底最敏感的部分。
陈阳沉默了,这个可能性他从未考虑过,却又无法完全否认。
“我父亲十五年前离开了我和我妈,”陈阳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向北京的同事提起自己的家庭,“他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净身出户,从此再没联系过我们。”
苏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人生很少有非黑即白的选择,尤其是在家庭关系中。”
“你是说我应该原谅他?”陈阳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苏琳摇摇头:“我不是在为任何人辩护,只是提醒你,在没有了解全部真相之前,不要让怨恨主导你的人生。”
这场深夜的对话之后,陈阳开始思考苏琳的话。
他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职业选择和对成功的渴望,某种程度上都与父亲的缺席有关。
就在陈阳犹豫是否要主动联系父亲时,命运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
那天,他在公司内部论坛上看到一条紧急求助信息:需要O型血。
陈阳恰好是O型血,便立即回复表示愿意献血。
当他联系发帖的同事询问医院信息时,却得知患者已经得到救助,不再需要献血。
“谢谢你的好意,”同事在电话中说,“医院找到了合适的血源,病人情况已经稳定,姓陈的那位设计师真是命大。”
“姓陈?”陈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是哪家医院的哪位设计师?”
同事告诉他那是仁和医院的一位建筑设计师,名叫陈志远,恰好是他在论坛上认出的父亲的名字!
陈阳放下电话,感到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
他父亲生病住院的消息让他内心的防线开始松动,一个声音在他心中不断回响:“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人世,你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05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陈阳终于下定决心去医院看望父亲。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
他没有告诉母亲,也没有告诉任何朋友,这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挑战。
周六上午,陈阳特意买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作为礼物。
他在镜子前整理了很久的衣装,想在父亲面前展现出一个成熟稳重的形象。
乘坐地铁前往仁和医院的路上,陈阳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回忆起童年与父亲相处的点滴:父亲教他骑自行车时扶着车座奔跑的身影,下班回家时带给他的小零食,以及父亲讲故事时温柔的声音。
这些回忆如此温暖,与母亲描述的“狠心抛弃家庭的男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也许事情并不像妈妈说的那样简单,”陈阳想,但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我在为他找借口吗?”
到达医院后,陈阳先在导诊台确认了父亲的病房。
站在病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沙哑但熟悉的男声,这声音让陈阳瞬间回到了童年。
推开门,陈阳看到一个憔悴的中年男子靠在病床上,虽然两鬓斑白,但那双眼睛依然和记忆中一样有神。
陈志远抬头看向门口,当他认出陈阳时,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复杂情绪。
“阳阳?”陈志远的声音颤抖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阳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原本准备好的责问和质疑,在看到父亲憔悴样子的那一刻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志远小心翼翼地问,似乎害怕儿子转身离去。
“偶然看到公司论坛上的献血消息,”陈阳回答,语气比自己预想的平静得多,“我在明辉科技工作。”
陈志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复杂的情感:“你过得好吗?”
这句简单的问候让陈阳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十五年了,这是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平淡得如同昨日才分别。
“还行,”陈阳简短回答,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听说你心脏出了问题?”
陈志远点点头:“冠心病,有些血管堵塞,昨天做了造影检查,医生说需要放支架。”
一阵沉默降临在病房里,父子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
“你妈妈还好吗?”最终,陈志远打破了沉默。
陈阳挑了挑眉:“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假装关心?”
这句话中的怨气终于流露出来,陈阳自己都有些惊讶于内心的情绪突然爆发。
陈志远没有反驳,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怨我,你有权利这样想。”
“不仅是我,妈妈更需要你的关心,”陈阳忍不住说,“这些年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陈志远的眼中泛起泪光:“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陈阳诧异地看着父亲,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坐下来,好吗?”陈志远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有些事情,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06
陈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椅子上坐下。
“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陈阳说,语气中的防备依然明显,“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陈志远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理解和接受:“谢谢你能来,这已经比我期望的多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开始充满尴尬和克制,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敏感话题。
陈志远询问陈阳的工作和生活,而陈阳则以简短的回答应对。
“明辉科技是家好公司,”陈志远说,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你能在那里工作,说明你很出色。”
随着谈话继续,气氛逐渐缓和,陈阳发现父亲并非母亲描述的那样冷酷无情。
他看到的是一个疲惫的中年人,眼神中包含着深深的歉疚和无奈。
“阳阳,关于我离开的事,你妈妈告诉了你什么?”陈志远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阳直视父亲的眼睛:“她说你为了一个年轻女人抛弃了我们,净身出户,从此再没有联系过我们。”
陈志远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陈阳问,语气中带着挑战,“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我离开时,还没有遇到现在的妻子,”陈志远缓缓说道,语气诚恳,“我和你妈妈的分开,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这个回答出乎陈阳的意料,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外遇才离开的。
“什么矛盾?”陈阳追问,“严重到必须抛弃自己的孩子?”
陈志远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时我创业失败,负债累累,你妈妈无法接受我的失败,我们每天争吵不断。”
“最后我们决定离婚,我选择净身出户是为了让你们生活无忧,”陈志远继续说,“我知道你妈妈能给你更好的生活环境。”
陈阳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不联系我?”
“我试过,”陈志远的声音变得哽咽,“第一年圣诞节,我给你寄了礼物和卡片,但都被退回来了。”
“我打电话,你妈妈说不要再打扰你们的生活,”陈志远苦笑,“后来我搬到北京重新开始,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但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的成长。”
陈阳感到困惑:“关注我?怎么关注的?”
“我每年都会托人打听你的情况,”陈志远说,“我知道你初中获得了数学竞赛省一等奖,高中是学生会主席,大学里参加过社会实践获得了优秀学生称号。”
陈阳震惊地看着父亲,这些信息极其准确,不像是随便编造的。
“如果你一直关心我,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陈阳质问,声音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颤。
陈志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怕我的出现会打扰你的生活,也怕你会拒绝我,更怕会让你妈妈伤心。”
“随着时间推移,联系变得越来越困难,”陈志远轻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么多年的缺席。”
陈阳沉默了,他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解释半信半疑。
一方面,他能感受到父亲眼中的真诚和痛苦;另一方面,他无法轻易抹去十五年的怨恨和缺失。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陈阳最终说,“但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应该是我妻子来了,”陈志远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她很担心我的情况,你愿意见见她吗?”
陈阳心中一紧,这是他一直害怕面对的时刻——见到那个所谓的“小三”,那个取代了母亲位置的女人。
尽管陈志远说他认识妻子是在离婚之后,但陈阳依然对这个女人抱有本能的排斥。
“我不知道,”陈阳犹豫着说。
陈志远似乎理解他的顾虑:“我理解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如果你不想见她,可以先离开。”
陈阳看到父亲眼中的期待和忐忑,最终点了点头:“我留下。”
陈志远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你,阳阳。”
陈阳没有回应,只是在心中默默做好了与这个女人见面的准备。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保持冷静,但他知道,如果要了解真相,这一步是无法避免的。
“请进,”陈志远对着门口说。
07
病房的门被推开,陈阳本能地站起身,目光紧盯着门口。
一个优雅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穿着简单但得体的套装,手中提着保温饭盒。
而当他看清对方的脸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站在陈阳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直属上司——苏琳!
陈阳感到血液瞬间凝固,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整个人如雷击般愣在原地。
苏琳也明显怔住了,手中的保温饭盒差点滑落。
“陈...陈阳?”苏琳的声音中充满不可思议。
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病房里一片死寂。
陈志远惊讶地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他是我部门的新员工,”苏琳缓缓说道,率先恢复了镇定,但声音中依然带着震惊。
陈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公司对他严厉苛刻的上司,竟然就是父亲新组建家庭的妻子!
“这是什么荒谬的玩笑?”陈阳喃喃自语,后退了一步。
陈志远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阳阳,你在明辉科技工作...苏琳是明辉的市场总监...”
苏琳放下保温饭盒,走向陈阳:“我完全不知道你是志远的儿子,公司招聘完全是基于你的能力和简历。”
她的声音平静而诚恳,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陈阳看向父亲,又看向苏琳,心中翻江倒海。
他回想起这几个月来苏琳对他工作上的严格要求,那些批评和指导,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关心,所有碎片突然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幅荒谬的图景。
“你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安排我进入明辉,”陈阳冷笑着说,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好一出精心策划的家庭团聚。”
“不是这样的!”苏琳和陈志远几乎同时否认。
陈志远挣扎着坐起身:“我确实知道你来北京工作了,但我绝对没有干涉你的求职选择。”
“我向你保证,这只是一个巧合,”苏琳认真地解释道,“招聘是HR部门负责的,我只在最后面试环节参与,当时看到你的简历和工作能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陈阳冷笑一声:“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
“不,我完全不知道,”苏琳摇头,“我从未见过你的照片,志远也很少提起你,只说他有个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
“公司每年招聘上百名新员工,我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背景,”苏琳继续解释,“直到你进入我的部门,我才开始了解你,但我从未把你和志远联系起来。”
陈志远虚弱地点点头:“苏琳不知道你在明辉工作,我也不知道你是在她的部门,这确实是个意外的巧合。”
08
陈阳坐回椅子上,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令他措手不及,所有的愤怒、困惑和怀疑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么,在公司对我的苛刻要求也是巧合?”陈阳质问苏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苏琳叹了口气,在陈志远床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那不是苛刻,那是我对所有有潜力的员工的标准。”
“你确实有才华,但缺乏经验,”苏琳直视陈阳的眼睛,“我对你严格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潜力,而不是因为你是志远的儿子,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职业操守保证。”
陈阳回想起这几个月在苏琳手下的工作经历,不得不承认她的严格确实让他成长很快。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人各怀心思。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陈阳打破沉默,询问苏琳和父亲的关系。
陈志远和苏琳相视一眼,似乎在决定由谁来回答这个问题。
“十年前,”最终陈志远开口,“在我重新创业遇到困难的时候,苏琳成为了我公司的客户,她的建议帮助我度过了难关。”
“那时我们只是业务伙伴,”苏琳补充道,“直到两年后,我们才开始交往,又过了一年才结婚。”
陈阳默默计算着时间:“所以你们认识时,我和妈妈已经离开五年了?”
陈志远点点头:“是的,我和你妈妈的婚姻早已结束,我和苏琳的相识完全是之后的事情。”
“那为什么妈妈一直说你是为了'小三'抛弃我们?”陈阳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陈志远苦笑:“因为这对她来说是更容易接受的解释。”
“什么意思?”陈阳不解地看着父亲。
陈志远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要说出真相:“我和你妈妈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问题,我们性格不合,理念不同,只是为了你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后来我创业失败,负债累累,你妈妈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我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陈志远痛苦地回忆道,“最终我们都认为离婚对大家都好。”
“我选择净身出户,是因为当时我一无所有,还背负着债务,”陈志远继续说,“我不想让我的失败和债务影响你和你妈妈的生活。”
陈阳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一走了之?”
“我试过联系你,但你妈妈认为一个失败的父亲会给你带来负面影响,”陈志远的声音变得哽咽,“她要求我不要打扰你们的生活,给你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尊重了她的决定。”
苏琳在一旁轻声补充:“志远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你,他收集了你所有的获奖证书复印件,知道你的每一步成长。”
陈阳感到一阵恍惚,十五年来他一直相信的“真相”正在崩塌。
“妈妈知道你一直在关注我吗?”陈阳问道。
陈志远点点头:“应该知道,我委托的是我们的共同朋友。”
“那她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抛弃了我们?”陈阳的声音因情绪波动而微微发颤。
陈志远沉默了一会儿,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也许她认为恨我比思念我更容易让你坚强地成长。”
这个解释让陈阳陷入了深思。
他回忆起母亲每次提起父亲时坚定的语气和闪烁的眼神,那些被他理解为愤怒的情绪,现在看来更像是在掩饰某种更复杂的感情。
09
“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陈阳低声问道,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不全是,”陈志远摇摇头,“我确实是个失败的父亲,没能陪你长大,没能给你完整的家庭,这是我永远的遗憾和愧疚。”
苏琳默默地走到窗边,给父子俩一些独处的空间。
“你恨我吗,阳阳?”陈志远问道,眼中满是期待和恐惧。
陈阳注视着父亲憔悴的面容,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高大的形象,时间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不知道,”陈阳诚实地回答,“我曾经恨你,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很复杂。”
陈志远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理解:“我理解,真的,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
“我需要时间,”陈阳说,“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也需要和妈妈谈谈。”
苏琳转过身,轻声说:“你应该和你母亲好好聊聊,她是个坚强的女人,独自抚养你长大不容易。”
陈阳惊讶地看着苏琳:“你不恨她吗?作为......”他没有说完那个词。
苏琳微微一笑:“作为'小三'吗?但我不是,我从未破坏过任何家庭。”
“我尊重你母亲,”苏琳真诚地说,“她给了你最好的教育和关爱,把你培养成了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这番话让陈阳对苏琳的印象有了微妙的改变。
他突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他严厉的上司,也不只是父亲的新妻子,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故事和情感的独立女性。
“那么,在公司里,我们......”陈阳有些尴尬地问道。
苏琳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在公司里,我依然是你的上司,你依然是市场部的一名员工,我们的工作关系不会因为这层私人关系而改变。”
“我不会对你特殊优待,也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对你更加苛刻,”苏琳认真地说,“公平公正是我一贯的原则。”
陈阳点点头,虽然情况依然复杂,但苏琳的专业态度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我不会利用你是志远儿子的身份在公司谋取任何特殊待遇,”陈阳说,语气坚定,“我想靠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苏琳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你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职业精神。”
10
病房内的气氛逐渐缓和,但依然存在一种微妙的尴尬。
三人各怀心事,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触发情绪的话题。
“对了,医生怎么说?”苏琳转向陈志远,询问他的病情。
陈志远微微一笑,似乎很感激她转移了话题:“需要安装两个支架,手术安排在下周一。”
“风险大吗?”陈阳不由自主地问道,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陈志远有些惊讶地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医生说是常规手术,风险不大,不用担心。”
陈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关心已经表达出来了。
“你公司那边请假了吗?”陈阳又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生疏的关切。
“请了两周假,”陈志远回答,“手术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一阵沉默后,陈阳犹豫着开口:“那么...你们结婚多久了?”
“七年,”苏琳回答,“志远四十岁那年,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陈阳默默计算着,那时他才十六岁,正在为高考努力。
“我们有照片,”苏琳补充道,语气中有一丝试探,“如果你想看的话。”
陈阳摇摇头:“也许改天吧。”
他还没有准备好进一步了解父亲的新生活,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我理解,”苏琳并没有失望,她似乎完全理解陈阳的心理状态,“一切按照你的节奏来。”
陈志远看着儿子和妻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们会见面,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苏琳轻声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陈阳沉默不语,他不确定该如何看待这个所谓的“缘分”。
“我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最终,陈阳站起身,准备离开,“我该走了。”
“阳阳,”陈志远急切地呼唤,“你还会再来吗?”
陈阳停下脚步,没有立即回答。
这是一个简单却又复杂的问题,牵动着十五年的情感纠葛。
“我会再来看你,”最终陈阳说道,语气平静但坚定,“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思绪。”
陈志远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谢谢你,阳阳,真的谢谢你。”
苏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陈阳,关于公司的事情,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工作安排让你不舒服,我可以帮你申请调到其他部门。”
陈阳摇摇头:“不必了,我们都是成年人,能够处理好工作和私人关系。”
苏琳赞许地点点头:“明智的决定,我保证在公司里一切都会保持专业。”
临走前,陈阳鼓起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孩子吗?”
苏琳和陈志远相视一眼,然后苏琳轻声回答:“没有,我们尝试过,但没有成功,医生说我的年龄是个因素。”
陈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明白听到否定的答案为什么会让他感到一丝释然。
“再见,”陈阳最后说,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11
走出医院,陈阳感到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他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公园里走着,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
十五年的怨恨和误解,在一个小时内被彻底颠覆,这种感觉如同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面对一片海洋,既震惊又迷失。
陈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见到爸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美华的声音传来,既惊讶又平静:“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你知道他一直在关注我?”陈阳问道。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一声长叹:“是的,老李一直托人给我传递你爸爸的消息,说他过得不错,事业重新起步,也组建了新家庭。”
“那为什么告诉我他抛弃了我们?为什么说他为了'小三'离开?”陈阳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
“因为恨比想念容易承受,”林美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想让你饱受思念之苦,也不想你为一个不在你身边的父亲分心。”
“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地学习,成为最优秀的人,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林美华继续说,“包括你爸爸,也包括我。”
陈阳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话语中的深意。
他突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她不是在培养他对父亲的恨,而是在锻造他独立坚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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