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要纳妾】
三月初晴,阳光明媚。
林芳芜却跪在了荣安堂外,静静望着屋檐下的残雪,看着它一滴滴融化成水,再慢慢蒸发不见。
这已成为她这三个月来的日常。
唯有如此,她才能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膝盖的酸痛,和仆人们投来的轻蔑目光。
“夫人,时辰到了。”
身后,婢女荛花低声提醒,又费力地将她扶起。
还未等主仆二人迈步,从荣安堂的回廊下传来一道声音:“不过是每日跪上几个时辰,这样的惩罚,你就承受不住?”
听言,林芳芜抬眼望向那道身影。
她的夫君魏陵风站在不远处,唇角勾着冷意,神色仿佛裹着寒霜,早已不复曾经的温柔。
他厌恶她。
这一点,自从三个月前,她莫名从皇帝秦胥的龙床上醒来,正巧被他撞见时,她便明白了。
若不是秦胥出面阻止,恐怕魏陵风当时就要了自己的命。
想到他那时怒不可遏的模样,林芳芜忍不住一阵心悸,低头朝他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夫君”,便不敢再多言。
毕竟,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加深他的憎恨吧。
她无奈苦笑,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魏陵风甩袖转身,走入荣安堂内。不久后,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掀帘而出,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老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可是我家夫人才刚受完罚……”
荛花急切开口。
林芳芜却立刻拉住她的衣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回头朝杨妈妈露出歉意的笑容,这才咬牙挺直身子,缓缓步入堂中。
绕过堂内的多宝阁,几道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上。
老夫人苏氏的鄙夷。
魏陵风的愤怒。
还有表姑娘苏流云眼中掩不住的喜悦……
林芳芜心中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苏氏已冷冷说道:“今日叫你来,是为风儿纳妾一事。”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怔。
“纳妾?”
林芳芜呼吸微促,本能地看向皱眉不语的魏陵风,眼中闪过一丝哀求。
“夫妻共白首,一生一双人。”
那是他们新婚之夜,他在她耳边亲口许下的誓言。难道他就真的忘了?还是说,这场误会足以让他舍弃曾经的承诺?
魏陵风似也想起了那夜的话语,神色微动。
察觉到这点的苏氏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催促与警告:“风儿,你莫非还想守着这个失了清白的女人?”
没错,她已经不再清白了!
想起那天宫宴之后,亲眼看到她赤身裸体地从秦胥怀中醒来的画面,魏陵风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火,恨不得将她撕碎。
但他不能……
秦胥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他不过是个臣子,即便妻子被人夺去,他也无力讨回半分公道!
魏陵风紧握拳头,再看林芳芜时,眼中只剩冷漠:“一个女人而已,我并不在意,娘做主便是。”
听到这句话,林芳芜几乎站立不稳,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答应了,竟真的答应了!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良久才压抑着情绪,缓缓开口:“既然夫君同意,儿媳没有异议……”
话音未落,她便再也无法控制情绪,转身奔出了荣安堂。
【第二章:陪着另一个女人】
“夫人?”
守在荣安堂外的荛花,忽然看见一道身影从眼前跌跌撞撞地爬过,她一愣,随即赶紧追了上去,“夫人,您怎么了?等等我啊,哎呀!”
可她刚迈出几步,身后又有一道人影疾步朝林芳芜离去的方向奔去。
“站住!”
“林芳芜,我说你给我停下,听见没有!”
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传来,男子几步便追上了她,一把将她拽住,质问道:“你为何要答应他纳妾?”
听言,她几乎笑出声来,明明是他先应下的!
如今反倒来责怪她?
想到这里,林芳芜咬紧嘴唇,低头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夫君这话从何说起?纳妾是正经事,为了将军府开枝散叶,我又怎会反对。”
况且,他既然嫌弃自己已非完璧,她又怎能厚着脸皮求他不纳妾?
她说着,狠狠抹了一把泪,抬起头,脸上却挂着笑,冲魏陵风福了一礼:“芳芜在此先行恭喜夫君,愿夫君与新妾白头偕老……”
“够了!”
实在听不下去她这番讽刺意味十足的话,魏陵风抿紧唇,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松开她的手,冷冷开口:“林芳芜,你很好,你的贺词,我记下了。”
呵——
她竟祝他与别的女子白头偕老。
好得很!
既然她毫不在意,他又何必介怀?迟早,他会让她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
当夜。
林芳芜很快便得知消息,苏氏的亲侄女苏流云被扶为贵妾。
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早在她嫁入将军府的第二天,她就见过这位表姑娘。那双明媚的眼中,藏着对魏陵风的情愫,甚至仗着亲戚身份,屡次在他面前显露亲近之意,每每见了都令她心中发堵。
后来还是魏陵风察觉到她的心思,主动疏远了那位表妹。
而如今,苏流云终于得偿所愿。
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唢呐声,林芳芜独自坐在窗前,只觉心如刀绞,仿佛一点点被掏空,无声地滴着血。
“老夫人此举太过分了,虽说是自家侄女,可这阵仗几乎堪比侧夫人了。”
同样听到喜乐声的荛花忍不住为她鸣不平。
林芳芜却起身,走出清心阁,步入夜色之中,沿着曲折的小径,登上将军府最高的八角亭。
这里曾是她儿时与魏陵风捉迷藏的地方,也是婚后他们携手赏景之处。
可如今,林芳芜望着不远处院落里那醒目的红字,泪如雨下。
她终究放不下。
魏陵风,会不会真的与苏流云圆房?
指甲深深掐进裙摆上的绣花,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院子,盯着那被人搀扶进去的身影,盯着烛火熄灭后的一片黑暗。
她的眼中,早已干涸,再流不出一滴泪。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与魏陵风,也不再是一对夫妻。
这算什么?
林芳芜扯动嘴角,目光空洞地望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那个大雪天。
那时,他带着她躲过北燕追兵,一路来到战死沙场的父亲身边,才发现母亲也已殉情。她以为,从此世上再无亲人。
可就在那一刻,魏陵风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会一生一世陪着她。
她信了。
却不曾想,如今陪在她身边的,竟是另一个女人……
【第三章:定情信物】
翌日。
林芳芜醒来时,只觉头晕目眩,全身乏力得紧。
一旁为她梳洗的荛花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即收回手,惊慌道:“夫人,您怕是发热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
林芳芜喘了口气,拉住她的手,“敬茶的时间快到了,别误了时辰。”
她不愿让人看了笑话。
苏流云才刚入门,若自己传出病来,恐怕下人们又要议论纷纷,连老夫人也会不高兴。
至于魏陵风,他还会在意吗?
心口猛地一痛,林芳芜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勉强振作精神。见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便带着荛花前往荣安堂。
比起前几个月的沉闷冷清,今日的荣安堂显然热闹了许多。
还未进门,林芳芜便听见屋内传来阵阵笑语,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心头一阵压抑,她咬了咬唇,抬脚走进屋内。苏氏身边的杨妈妈瞧见她,低声在苏氏耳边说了几句,三人随即转头望来,神色各异。
苏流云眼中闪着得意与挑衅。
苏氏难得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唯有魏陵风神情阴郁地端起茶杯,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你还知道来得早,看来昨夜睡得不错。”
听言,林芳芜低眸,语气平静:“托夫君的福,还好。”
“嘭!”
话音未落,魏陵风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放下,脸色愈发阴沉,语气也透出烦躁:“不是要敬茶吗?还等什么!”
“是,云儿明白。”
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火,苏流云咬牙应声,立即端起一杯新茶,跪在林芳芜面前,强压着不满开口:“姐姐,请用茶。”
然而,林芳芜却迟迟没有动作。
望着那只精致的茶杯,她怎么也无法伸出手。她只知道,这杯茶比黄连还要苦,一旦喝下,便再难回头。
“姐姐,请用茶!”
见她不动,苏流云脸色微变,将茶举得更高了些,苏氏与魏陵风的目光也随之投来,带着隐隐催促。
林芳芜闭了闭眼,终究还是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一口,几乎让她落下泪来。她匆匆放下茶杯,正欲示意荛花取出准备好的礼物。
“且慢!”
忽然,苏流云出声打断了荛花的动作,目光落在她发间,笑意盈盈:“姐姐,我很喜欢你这支玉簪,能否送我?”
听闻此言,林芳芜脸色骤沉,断然拒绝:“不行!”
这支簪子是魏陵风赠予她的定情之物,苏流云明知如此,她也不可能答应。
“呵——”
魏陵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支玉簪,眼神微冷,“不过是一支簪子,云儿想要就给她吧,不然改日我再给你寻一支更好的。”
“她要什么都行,唯独这支簪子不行!”林芳芜干脆地拔下发间的玉簪,紧紧攥在手中,态度坚决。
魏陵风闻言,眼角微微眯起。
他当然清楚这支簪子的意义。那是她除孝之后,他特意请最好的匠人打造的,玉质温润,可调理她体内的寒疾。
簪头刻着两人的名字,合欢花纹,象征他们的爱意。
可是……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如今这支簪子,不过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嘲笑他曾有的痴情。
所谓恩爱,所谓不离不弃,都是假的!
【第四章:何必惺惺作态】
“当啷!”
寂静的荣安堂中,突兀地响起一声清脆的撞击。
谁也没料到,魏陵风竟会突然夺过她手中的玉簪,毫不犹豫地砸在地上。
那一瞬,林芳芜仿佛觉得碎裂的不是簪子,而是她整颗心。
唇瓣微微颤抖,她怔怔望着地上散落的碎片,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几乎站立不稳,幸亏身后的荛花及时扶住了她。
“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压抑着情绪,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魏陵风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这支簪子,就不该再出现在你身上。”
原来……是这样。
林芳芜闻言,唇角牵出一抹极淡的笑,像是风中随时会消散的烟,她缓缓抬眼看向他:“我从未背叛你,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相信我?”
纳妾。
毁掉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还想要怎么惩罚她?
就因为那场误会,就因为她无法自证清白,他便要一次次将她打入深渊吗?
她真的那么在意这支簪子吗?
魏陵风从未见过她如此凄然的模样,心中一时有些动摇,可一想到那天她在秦胥怀中,也是这般楚楚可怜地求饶,他的心又硬了几分。
同样的手段,他不会再上当!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门外忽然闯进几名太监。
“奉皇上口谕,宣将军夫人林氏芳芜入宫觐见——”
话音落下,魏陵风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不知是在笑那道旨意的主人,还是在笑自己又一次被踩在脚下。
瞧瞧,那位高坐龙椅的帝王,多么关心他的妻子。
他刚纳了妾,皇帝就迫不及待要召他的女人入宫慰藉一番!
但林芳芜却像没听见太监的话一般,仍呆呆地盯着地上那片玉屑,过了许久才回神,脸色苍白地说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恐怕难以应召。”
“哦?”
太监听了,并未惊讶,反而转向魏陵风微笑道:“皇上说,若将军夫人不愿前往,便请将军入宫一行,难道,连将军也不便前去?”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片沉默。
果然,魏陵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怎会不知道那位天子召他所为何事?无非是要替林芳芜出头,顺便羞辱他一番罢了。
身为君王,竟觊觎臣妻!
他狠狠攥紧拳头,好半天才压下心头怒火,淡淡开口:“皇上有召,臣自当遵命。”
“我也去!”
谁知,他刚说完,方才还推辞的林芳芜却突然改口。
哪怕怨他、恨他,魏陵风终究是她深爱之人。他那样的骄傲,怎能独自承受秦胥的责难?
想到这里,林芳芜强撑起精神,挺直脊背,再次对太监说道:“臣妾愿随夫君一同入宫,请公公引路。”
太监听言,自然不敢拒绝,连连点头应允。
而魏陵风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笑。
好一个体贴贤淑的林芳芜,既然心里早就想去见旧情人,又何必装作勉强为难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第五章:无可辩解】
马蹄疾驰,一路奔向皇宫。
车身颠簸,原本就有些昏沉的林芳芜只觉得额头愈发疼痛,她忍不住闭上眼,想借此缓解不适。
魏陵风见状,冷哼一声:“这还没进宫,你就开始装病博同情了?”
没想到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他误解,林芳芜心头一阵疲惫与委屈:“陵风,我现在真的很难受,能不能别再争执了?”
争执?
听她这么说,魏陵风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语气冰冷至极:“我可没兴趣和你吵。林芳芜,你敢说你急着进宫不是为了秦胥?难道是为了我?”
若真是为了他,他是断然不信的。
“好疼……”
她因疼痛而落下泪来,声音哽咽:“我和皇上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天我只是……”
“住口!”
魏陵风怒声打断她,“到现在你还想狡辩?当初宫宴上,你不辞而别是不是事实?你说,你那晚不是去找秦胥?还有谁能随意进出无极宫,除了你!”
一连串质问如利刃般刺来,林芳芜咬紧嘴唇,却无法反驳。
那天她只是喝了些酒,想去外面透口气,却不巧遇上了秦胥,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
至于为何会在无极宫醒来,她至今也不明白。
可这样的解释,魏陵风又怎会相信?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魏陵风见她不再开口,语气更加讥讽:“怎么,编不下去了?”
她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在默认。想到这里,魏陵风胸口一阵闷痛。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犯错的是她,他有多难受,就要让她加倍承受!
“对不起……”
林芳芜抬起眼看向他,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低声哀求:“如果当时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一定不会离开宫宴。可是陵风,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求你信我一次……”
“都到了肌肤相亲的地步,你还跟我说什么都没有?”
魏陵风冷笑,眼中毫无信任,侧头撩起帘子,看见已入皇宫,便不再看她一眼,冷冷提醒:“等下见了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林芳芜低声道:“我明白……”
话音落下,马车已然停稳。魏陵风率先下车,随太监前往御书房面圣,只留下林芳芜一人缓缓走下马车,刚落地便是一阵眩晕。
“夫人,您没事吧?”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见她摇头,才松了口气道:“将军已先一步去了御书房,奴婢奉皇上之命,带您去无极宫稍作休息。”
无极宫?
她不能去那里!
听到这三个字,林芳芜猛然惊醒,正欲开口拒绝,可还未吐出一个字,眼前便骤然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第六章:将军失踪了】
林芳芜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黄。
人影晃动间,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手腕,传来熟悉的温度。她抬眸,正对上秦胥略带担忧的目光,一时怔住:“胥哥哥,我怎么了?”
说着,她便想撑起身子,却被秦胥按住。
“别乱动,太医刚为你诊过脉,说是风邪侵体引发高热,需要静卧发汗。”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几分不悦,“朕早就不该答应你嫁给魏陵风,这才成婚几个月,他就这般不顾你的体面,竟纳了妾。”
听言,林芳芜垂下眼帘,轻声道:“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自然怨我。”
“这是朕的错……”
想起三个月前的情形,秦胥望着她的眼神炽热了几分,又迅速移开视线,语中夹杂着怒意,“若他真信你,怎会看不出这其中必有蹊跷?反倒变着法子折磨你,要不朕下旨让你们和离!”
“不行!”
听他这么说,林芳芜心头一紧,“胥哥哥,我不想与陵风分开。”
“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秦胥神色骤沉,眼神如同当初得知她拒绝父皇赐婚时那般,隐忍着痛楚。
在她心里,自己终究不及魏陵风。
“胥哥哥,我已经嫁为人妇,陵风是我的夫君,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林芳芜咬唇侧首,避开他的目光,片刻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切问道:“胥哥哥,我在宫里待了多久?陵风呢,他在哪里?”
秦胥沉默片刻,才开口:“朕让他先回去了,既然将军府照顾不好你,自然该让你留在宫中调养。”
不行!
她不能留在皇宫!
听他说魏陵风已经离开,林芳芜猛地坐起身,挣扎着下榻:“皇上,臣妾现在好多了,将军府才是我的归处,请容臣妾回去。”
皇上……
臣妾……
听她突然用起如此疏远的称呼,秦胥脸色一沉,却又无可奈何:“好,朕让人送你回将军府。”
对林芳芜,他除了退让,别无选择。
依她所愿,宫中很快备好了马车,载着她缓缓来到将军府门前。还未等太监放下踏凳,她便自行跳下车,匆匆赶往府中,唯恐迟了一步,又惹来魏陵风的责难。
然而,当她走进书房,小厮却告知她,魏陵风尚未归来。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芳芜心中泛起不安,不知这次她在宫中晕倒,未能同行回府,他又会作何猜测。
思及此,她心绪难平。
直至夜色降临,打探消息的荛花回来,只是默默摇了摇头:“门房说将军还没回来,夫人您别担心,将军不会有事的。”
可她担心的,从不是这个……
林芳芜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起身走出清心阁,打算去府门前等候,谁知刚靠近大门,便听见一阵喧哗。
“滚开!我没醉,都给我滚远点!”
是魏陵风!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脚步加快,只见满身酒气的男人被几名仆从搀扶着,踉跄朝这边走来。
似是瞧见了她,魏陵风忽地清醒了些,甩开下人便朝她扑了过来,厉声喝道:“林芳芜,你这个贱人!”
【第七章:我恨你】
那一瞬间,林芳芜仿佛跌入了深渊。
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魏陵风便已醉醺醺地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一路拖进了清心阁。房门“嘭”的一声被重重关上,她整个人也被狠狠摔在榻上。
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还未等她挣扎起身,便见魏陵风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撕开了她的外衣。
“陵风,你做什么?”
林芳芜心头骤然一紧,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狂,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开。
可一只大手却牢牢扣住了她的脚踝。
魏陵风用力一拽,将她拉回身下压住,目光阴鸷如刀:“我要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在无极宫和秦胥待那么久,你们又做了什么!”
“你别这样……”
看着他眼中的怒火与疯狂,林芳芜心中恐惧升起,“我只是身子不适晕过去了,醒来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少拿这些话骗我!”
魏陵风怒吼着打断她,低头狠狠咬在她纤细的锁骨上,随即扯下她的裙裤,毫不怜惜地挺身而入,“你说你身子不适?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放荡!”
话音落下,他恶意地重重顶撞了一下。
林芳芜顿时痛得连连倒吸冷气,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唔……”
后半句话,被他粗暴的吻吞入口中。
她只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中颠簸起伏,随时都会被撕裂、沉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魏陵风终于停了下来。
林芳芜却已麻木得无法动弹,呆滞地望着他,眼中再无一丝光彩。
“我恨你。”
听闻此言,魏陵风呼吸一顿,随即冷漠地起身穿衣,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想恨就恨吧,至少看到你痛苦,我心里才好受些。”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留下满室寂静。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林芳芜眨了眨眼,仿佛这才回过神,蜷缩成一团,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的情人啊,不过一场误会,他就再也不肯信她,一次次地惩罚她、伤害她!
“夫人,您……您还好吗?”
一直被拦在门外的荛花,见魏陵风走远,慌忙冲进屋内。
当她一眼看见床上满身伤痕、衣衫凌乱的林芳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将军怎么能这样对您!”
“是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芳芜喃喃重复,停止了哭泣,怔怔望着床幔上挂着的荷包——那是他们新婚夜剪下的青丝所制,如今却似在冷冷嘲笑着她脆弱的爱情。
她缓缓闭上眼,疲惫至极:“荛花,我想沐浴……”
“奴婢这就去给您打水。”
荛花强忍心疼,匆匆下去准备热水。待她端水回来时,却发现床上的人已不省人事,唯有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泛着几缕异样的潮红……
【第八章:青楼请罪】
林芳芜病倒了。
自那天魏陵风离开后,她便再未清醒,整日昏沉沉地说着胡话,高烧也始终不退。
眼看着连服几剂汤药都不见效,陪侍一旁的荛花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措。
然而,还未等她去向老夫人求救,苏氏便带着一群人亲自踏进了清心阁,面色冷沉,也不多言,只朝杨妈妈微微颔首。
“哗啦!”
下一刻,一盆冷水毫无预兆地泼在了昏迷中的林芳芜身上。
“老夫人,您不能这样啊!夫人还在病中!”
荛花惊叫出声,急忙想上前擦拭,却被几名婢女拦住拖开。
“多管闲事!”
苏氏冷冷开口,目光落在床上依旧昏迷的女子身上,见她毫无反应,眉头一皱,“继续泼,把她给我泼醒!”
……
冷。
刺骨的寒冷仿佛渗入五脏六腑,林芳芜轻轻呻吟一声,眼皮沉重地睁开一线,还未看清眼前景象,又是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彻底将她浇醒。
“老夫人,她醒了。”
人群中有人低语,随即林芳芜被粗鲁地扶起身子,迷蒙间望见端坐一旁的苏氏,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母亲……”
“我可不敢当!”
苏氏冷笑一声,“你可是皇上的心上人,能在我儿子面前与帝王有染,将来恐怕是要母仪天下的!”
“儿媳不敢……”
听闻这番讽刺,林芳芜脸色愈发苍白,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脸颊,更显凄楚可怜。
正是靠这份楚楚动人,才一次次勾引了秦胥,伤透了自己儿子的心吧!
苏氏越看越怒,强压下情绪,继续道:“既然你还记得你是魏家的媳妇,那就立刻起来,把风儿从倚翠楼接回来!”
倚翠楼?
林芳芜闻言怔住,片刻才想起那是京中最负盛名的青楼。
魏陵风怎会去那种地方?
她正欲追问,却想起那夜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喉咙似被哽住,半晌才低声回道:“只怕我去请,他也未必愿意见我。娘还是让苏妹妹去吧。”
“他不愿意见你,你就跪着求,也要把他求回来!”
苏氏闻言大怒,胸口一阵翻腾,语气焦躁至极,“你别忘了,风儿是因为谁才离家的!你若不肯去找他,那我就告到御史台,把你和皇上的事全揭出来!”
林芳芜垂下手,指尖悄悄掐进掌心。
良久,屋内死一般寂静,才传出她微弱的声音:“好,我去便是。”
……
这一日,京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
无数路人经过倚翠楼时,都看见一个仅着亵衣的女子,浑身湿透地跪在门前。人们肆意打量、窃窃私语、讥笑嘲讽,却无人上前搭话。
楼上窗边,魏陵风紧握着窗棂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他的原谅?
做梦!
与此同时,皇宫无极殿内,一名太监匆匆闯入,伏在秦胥耳边低语几句。
下一瞬,一只珍贵端砚狠狠砸在地上,碎成数块——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来人,给朕更衣!朕倒要看看,魏陵风的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第九章:侧夫人】
“将军,夫人她……好像撑不住了……”
倚翠楼的天字包厢内,魏陵风身边的小厮望向楼下,低声提醒。
果不其然,魏陵风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但随即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依旧面无表情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正此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晕过去了!这是谁家的姑娘?认识的赶紧来领人!”
听闻此言,小厮又朝楼下望去,只见围着林芳芜的人群中,忽然闯进几人。为首之人衣着华贵,却一脸猥琐,拿着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笑得轻狂:“来人,把这女人抬回去。”
话音刚落,几名仆从便要上前。
可还未动手,人群中骤然响起破空之声,一名正欲拉扯林芳芜的下人捂着手腕惨叫倒地,鲜血直流。
“我的女人,也是你们能碰的?”
不知何时下楼的魏陵风冷冷扫视众人,随后大步走向林芳芜,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脸色瞬间大变,一把将她抱起,匆匆离去。
“快,拿我的名帖去请王太医!”
几乎刚将林芳芜抱回清心阁,魏陵风便急令小厮前去请医,转身欲将她安置在床上,却猛然看见那湿漉漉的被褥,怒火顿时腾起,“这是谁干的好事!荛花呢?”
“不听话的奴才,自然关进了柴房。”
苏氏缓缓走进屋内,在苏流云的搀扶下站定,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女子,冷声道:“风儿,这种肮脏之人,只会玷污你的手,快把她放下。”
“娘,这些都是你做的?”
魏陵风皱眉,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不是说过,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既已罚她三个月跪刑,就不要再插手。”
“表哥!”
见苏氏面色难看,苏流云急忙开口,“你这些日子因她气得不归家,姑母担心你,才让她去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姑母说话?再说了,你真以为她是真心悔过吗?若不是姑母用她和皇上的事逼迫,她巴不得你不回来!”
“你说什么?”
听闻“皇上”二字,魏陵风抱着林芳芜的手一僵,脸色阴沉如墨。
原来,她只是怕事情败露?
所以才故意装成那副模样,好让他心软?
呵——真是用心良苦!
魏陵风再看一眼那潮湿的床榻,心中最后一丝怜惜荡然无存,直接将林芳芜扔在上面,转身拂袖而去。
见状,苏氏侧头与苏流云对视一眼,嘴角微扬:“风儿,如今林氏病重,将军府总不能无人主事。娘打算让云儿暂理家务,你看如何?”
魏陵风本无意理会后宅之事,淡淡应道:“娘做主便是。”
谁知苏氏眉头微蹙:“只是云儿身份毕竟只是贵妾,恐难以服众……”
魏陵风闻言,目光掠过眼中满是期待的苏流云,顿时明白她们的意图,冷笑一声:“那就扶她为侧夫人吧。”
不过是个虚名和管家之权。
既然林芳芜不愿争,那他就成全那些想争的人!
“将军,王太医到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只见一位年迈医者背着药箱,被人急匆匆地带入清心阁。
魏陵风神色淡漠:“不必了,送王太医回去吧。”
小厮一怔,正欲开口,一道明黄身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伴随着威严而愤怒的话语悠悠落下:
“朕倒是不知道,你当初执意娶她进门,就是为了这般待她?”
【第十章:魏家没有下堂妻】
清心阁内,跪了一地的人。
魏陵风却依旧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望着坐在床边的秦胥,心头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强压着,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
秦胥似无所觉,也不令众人起身,只皱眉看向王太医:“她情况如何?”
“回皇上,夫人高烧不退,加之身子虚弱,脉象紊乱异常。而且……”王太医顿了顿,悄悄看了眼魏陵风,才低声继续,“臣诊出夫人已有不足一月的身孕……”
有孕?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魏陵风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自那夜之后,他便再未踏入将军府,短短半月,她怎会有了身孕?
而且……
他下意识望向秦胥,语气阴沉:“恕臣冒昧,那日进宫,夫人可是在无极宫待了不少时辰。”
话音未落,秦胥猛然站起,冷笑出声:“你在怀疑朕?”
难道不是吗?
魏陵风虽未开口,但神色已然说明一切。秦胥反倒渐渐冷静下来,声音低而冷:“既然你认定孩子是朕的,那好,朕这就带芳芜回宫,赐你们和离!”
“皇上这是恼羞成怒,要夺臣之妻?”
“为何不?”
秦胥冷冷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早知如此,当初林芳芜拒绝先帝赐婚时,他就该不顾一切将她娶进门,又怎会让她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念及此处,他掀开锦被,伸手就要抱起林芳芜。
“胥哥哥……”
谁料,一直昏迷的林芳芜忽然睁开眼,落下一行清泪,艰难转头望向魏陵风,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陵风,我再问你一次,孩子是你的,我是清白的,你信不信?”
他能信吗?
听她这样说,魏陵风抿紧唇,久久无法作答。
他仿佛明白,若自己说出一个“不信”,也许就真的彻底失去她了。可背叛的是她,纠缠不清的是她,凭什么还要他来承受这份痛苦?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个孽种,不该活在这世上。”
听闻此言,林芳芜眼眶瞬间湿润。
他终究还是不信她。明明知道他会这么说,自己却仍不甘心地追问。林芳芜啊林芳芜,他的爱、他的誓言早已消散无踪。
她强忍心痛,故作平静开口:“孩子的确是皇上的,我和皇上两情相悦。所以,请休了我,或者和离。”
凭什么?
听她终于亲口承认,魏陵风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心底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许久,他咬牙冷笑:“我魏家从没有下堂妻,只有自行了断的贞洁妇人。你要走,就躺进棺材滚出去!”
“魏陵风,朕还在这儿,你竟敢放肆至此!”
秦胥怒喝一声,眼神凌厉,挥手之间,侍卫涌入清心阁,“朕要带她走,你还敢拦着?”
【第十一章:这个位子,他也能坐】
“造孽啊!”
眼看着秦胥带着林芳芜离去的背影,跪在地上许久未出声的苏氏终于忍不住哭天抢地起来,“当初我就劝你别娶这个女人,你不听娘的话,如今人被堂而皇之地带进宫,我们魏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让娘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姑母,这不是表哥的错,只怪那个女人太会蛊惑人心,攀上了皇上,便不把我们魏家放在眼里!”
苏流云也陪着落泪,一边安慰,一边悄悄打量魏陵风的神色。
可魏陵风只是沉默着。
他死死攥紧拳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缓缓走出了清心阁。
可刚踏出将军府,他就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才发现府门前不知何时围满了人,或好奇、或讥讽、或怜悯地看着他,仿佛他是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
魏陵风脚步一顿,猛地关上大门,“嘭”的一声响彻心头。
门外的笑声却更大了。
“看吧,我就说那人是个卖妻求荣的货色!”
“我听说将军夫人和皇上原本就是旧识,是先皇赐过婚的,是将军仗着兵权硬抢来的。”
“不管怎样,那都是皇上的人,不是他一个臣子能染指的!”
“哈哈哈,说得对……”
哪怕他不想听,那些话仍一字一句钻入耳中,直刺心底,痛得他几乎窒息。
“呵——”
魏陵风冷笑一声,眼中晦暗不明。
若非魏家多年浴血奋战,秦胥岂能稳坐龙椅?又怎敢今日以势压人,夺他所爱!
如今,他是人人称颂的明君。
而他,却是众人口中夺人所爱、甚至卖妻求荣的小人!
万千不甘涌上心头,魏陵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权势,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正因为他只是个将军,所以林芳芜才会移情别恋;正因为他只是个将军,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被人夺走,还要背负所有污名。
凭什么?
只因他是皇帝,便可为所欲为?
那这个位置,他魏陵风,也可以去坐!
念及此,他的眼神愈发阴沉,仿佛已下定某种决心。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入书房,提笔疾书,几封密信顷刻而成。
……
苦涩的药汁缓缓流入腹中。
林芳芜却眉头未皱,神色平静地放下玉碗,靠在床柱上望着窗外,似在思索什么,眼底渐渐浮起水雾。
今天过后,她与魏陵风,怕是真的再无瓜葛了。
可是……
她纤细的手轻轻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幽幽一叹,若孩子长大后知道她这样做,让他没了父亲,是否会怨她?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似看出她的心思,秦胥轻声安抚了一句,随后挥袖示意众人退下,留她一人静处。
许是连日劳顿,亦或是药效来得太急,林芳芜终究抵不住困倦,在纷乱思绪中缓缓闭上了眼。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
黑暗的梦境里,她仿佛看见皇城之外,夜空被冲天火光映亮,一支支利箭破空飞射,直击城墙之上。
而那个男人,魏陵风,正冷眼骑于马上,望着城墙上一道道坠落的身影,缓缓抬手,吐出冰冷的一字:
“杀!”
【第十二章:用我的命证明】
“陵风,不要——”
林芳芜猛然从床榻上惊坐而起,抬眼望见窗外夜色依旧深沉,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背后却已满是冷汗。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心口还残留着梦境带来的余悸,她再无睡意,正欲起身走动,忽然,宫殿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宫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满脸惊恐:“夫人,大事不好!将军造反了,大军已经逼近内宫城门!”
什么?
林芳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鞋也顾不上穿,赤脚奔出殿门,一路狂奔至城楼之上。
果然,眼前火光冲天,映得整座皇宫如同白昼。
禁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守至城门口,她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魏陵风骑于马上,手持长剑,目光冰冷如霜。
那剑锋在月光下泛着血光,直刺她的眼睛。
她紧紧攥住城墙边的石块,急声喊道:“魏陵风,你在做什么?快让他们停下!你这是造反,你要不要命了?”
然而,魏陵风只是微微抬手。
顿时,所有人停下了动作,齐齐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他策马上前,先冷冷扫了眼城门前的秦胥,这才抬头看向她,嘴角浮起一抹讥讽:“贱人,你总算肯露面了。”
“陵风,你……”
没想到他竟当众如此羞辱自己,林芳芜脸色瞬间苍白,刚欲开口,却被他打断。
魏陵风环视一圈身后的将士,声音陡然拔高:“天地为证,昏君秦胥强夺我妻,岂能为一国之主?今日,我便要讨伐此贼,替天行道!”
话音落下,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四方。
林芳芜身形踉跄,望着城下的魏陵风,又望向沉默不语的秦胥,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又是因她而起。
“真是个祸水!”
耳边不知谁低声咒了一句,林芳芜没有回头,只觉得这一句说得没错。
她就是祸水,害魏陵风不顾千古骂名起兵逼宫,也让秦胥遭将士质疑,更让整个姜国陷入动荡。
这样的罪孽,她担不起,也不愿再背负!
所以,就让她亲手终结这一切吧!
苦笑几声,林芳芜缓缓阖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眼中再无波澜。她慢慢爬上了城墙边缘。
夜风呼啸,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下方两人皆神色骤变,秦胥更是疾声大喊:“芜儿,这与你无关,别做傻事,快下来!”
魏陵风却紧握拳头,沉默不语。他不信,她真敢跳下去。
“陵风……”
林芳芜轻唤一声,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我知道,你终究不肯信我。但我求你,别再错下去了,叫他们收手,好吗?”
“不可能!”
魏陵风断然拒绝,语气坚决。
哪怕她此刻跳下城墙,他也绝不会罢手。
林芳芜看着他,眼神渐渐空洞,明白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她忽然笑了,声音却无比凄凉:“那我只能用我的命,来证明我的清白!”
话音未落,她双眼轻合,纵身一跃……
【第十三章:他不配】
“不——”
女子的身影如秋日落叶,轻飘坠落。
谁也没想到她竟真的会跳下去。刹那间,整个皇宫仿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战马一声悲鸣。
魏陵风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他望着那蜿蜒在地上的鲜血,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定不是真的。
林芳芜,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敢死……
可是,当一道明黄身影冲入血泊,将她紧紧抱起,魏陵风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庞,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手中的长剑“当啷”落地,映出他苍白的脸与满眼的血红。
“……芜儿,芜儿……”
他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口,痛得几乎窒息。
“站住!”
就在这时,秦胥冷若寒霜地抬眸喝止了他,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仿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恨他的,又何止是秦胥?他自己也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如果能重来,如果早知会有今日,他一定不会怀疑她,不会纳妾,更不会说出那些伤人至深的话。他会好好爱她,护她,和她一起抚养那个孩子……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他的猜忌、他的执念,终究害死了她……
魏陵风垂下眼帘,紧抿着唇,喉头滚动,一声哽咽脱口而出。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望着林芳芜模糊的身影。
“你知道我最悔什么吗?”
秦胥抱着她,声音低哑而冰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缓缓起身,抱着她朝魏陵风走来,在错身之际停住脚步,“我最悔的,不是当初你拒绝赐婚我没有坚持,而是林将军战死之后,我没有鼓起勇气去沙场,让你爱错了人。”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魏陵风的心里。
他颤抖着身子,侧头望去,只见鲜血不断从她脸颊与鬓角滴落,染红了整片地面。
那刺目的颜色,灼痛了他的双眼。
他缓缓闭上眼,不敢再看,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开口:“都是我的错,是我逼死了她,我罪该万死。但芜儿是我的妻子,请皇上允许我将她葬入魏家祖坟。”
“呵——”
秦胥冷冷一笑,语气森寒:“你配吗?别忘了,你们已经和离。魏家的祖坟,只会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仍握着兵器对峙的军队,“你大可继续这场造反,踏着朕的尸体,把她抢回去!”
可是,魏陵风还会吗?
他颤抖着手,望向秦胥,伸手摸向那把长剑,却始终握不住。林芳芜已经不在了,他还继续这场造反,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大局已定,秦胥怎会放过他?
嘴角忽然泛起一抹苦笑,魏陵风最后看了一眼秦胥怀中的女人,缓缓举起长剑,横颈一抹——
再等一等,我马上就来陪你……
【第十四章:都去死吧】
深夜的无极宫,烛火幽微摇曳。
“皇上恕罪!”
跪了一地的太医战战兢兢地收回手,不敢抬头看秦胥阴沉的脸色,颤声说道,“夫人已气绝身亡,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起死回生,那是传说中的事。
哪怕医术再高明,也救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统统拖出去,斩了!”
秦胥不愿听他们辩解,一挥衣袖,冷冷转身走向榻前,凝视着林芳芜苍白的脸庞,声音低哑:“你就这样,真的离开朕了吗?”
话音刚落,他忽而怔住。
片刻后,无极宫中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快!把那些太医给朕带回来!”
……
“你害死了她,就妄想用一死来赎罪?朕不允许!你这一生,朕要你活得比死还痛苦,日日悔恨,不得安宁!来人,立即将逆贼魏陵风押入天牢,九族一并收监!”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锁链“咔哒”一声,彻底将唯一的出口封死。
魏陵风没想到连自杀都未能如愿,竟被强行救下囚禁。
此刻的他如同行尸走肉,躺在满是杂物的稻草上,呆望着墙上那方小小的黑窗,脑海里不断浮现林芳芜站在城头时眼中的绝望,以及她纵身跃下的决然。
那时的她,对他该是有多深的失望?
她一次次解释、一次次退让,可他却始终不肯相信她,不仅故意纳妾报复,甚至还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孩子……
明明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明明曾幻想过与她共育儿女的未来。
明明……她从未真正放下过他。
可他却亲手,将这一切全都摧毁殆尽!
悔恨、痛苦、自责,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撕扯着他的心,仿佛被人放进滚烫的油锅中反复煎熬,痛得他无法呼吸,也无法逃避。
生不如死……
不需秦胥动手,他早已亲历其中。
“风儿!”
正此时,寂静的天牢中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原本在家等待他凯旋的苏氏,披头散发地被推了进来,一见到牢中的魏陵风,便扑上前去,泪流满面,“风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能杀了那个昏君吗?怎么反倒我们魏家被围了?娘不想死啊!”
她身后众人也纷纷哭泣起来。
“芜儿已经死了……”
听着这些哭声,魏陵风脸上毫无波澜,冷眼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得凄凉无比,“娘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那么高的城墙,她跳下来得多疼。她一向怕疼,可我却逼她跳下去了。不对,还有你们……”
他猛然指向苏氏,声音嘶哑:“不只是我,你们都不信她,都伤害了她。既然她已经死了,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都去死吧!”
“风儿,你疯了吗?”
苏氏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魏陵风却眼神狂乱,不再理会她,只是仰头大笑,眼角却不断滚落泪水,顺着嘴角滑入喉咙,化作无穷无尽的苦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可他的心,早在林芳芜咽气的那一刻,就被生生剜去,再无归处……
【第十五章:她埋在何处】
“陵风哥哥……”
无尽的黑暗中,女人的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魏陵风猛地睁开眼,只见漫天黄沙翻涌,一道熟悉而模糊的身影伫立在远处的沙丘上。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听到那深入骨髓的声音,他几乎哽咽。
“芜儿,是你吗?”
他声音颤抖,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她没死?她来见自己了?她是不是原谅他了?
可当他想要迈步奔向她时,狂风骤起,卷起无数沙尘,阻挡了他的去路。
而那道身影,也在渐渐后退。
“不,不要走!”
惊恐如潮水般涌来,魏陵风焦急地伸出手,迎着风暴大喊,拼命追赶她的背影。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女人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该走了。”她说。
“陵风哥哥,我真的好累,也好想父亲和母亲,他们在等我……”
那他呢?
他已经悔过了,无论做什么都愿意。他只求她留下,别离开他,别让他独自承受这份痛苦。
可是,不等魏陵风开口,女人身边便出现了男女两道身影。
他们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魏陵风顿时想起那个身披铠甲的男人——他曾临死前托付自己,要好好照顾他的女儿。
可他却辜负了……
对不起。
他在心底嘶吼,可那无声的忏悔瞬间被狂风撕碎,融入黄沙之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悲伤再次席卷而来。
似有所感,魏陵风缓缓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摸,脸上满是冰凉的湿润。
她真的,来梦里看自己最后一面了吗?
梦中的痛楚尚未散去,天牢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眸望去,只见秦胥站在自己面前,仍穿着白日里的衣裳,袖口的血迹早已凝固,刺目至极。
“明日,朕会厚葬芜儿。”秦胥语气平静,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寻常事。
但魏陵风知道,真正的惩罚还在后面。
果然,秦胥抬眼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朕说过,要你余生生不如死。朕不会杀你,但明日芜儿下葬前,朕便会下令将你与魏家一族流放边州,非诏不得归京。”
流放?
他是怕只要她葬在京城,自己就会不顾生死地回来吧?所以用生死相隔逼自己不敢轻生?
果然是秦胥的作风。
魏陵风垂下眼帘,身子不动,声音却低沉而坚定:“你要把她埋在哪里?”
至少,让他临行前再见她一面。
可是——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秦胥唇角勾起冷笑,眼中闪过一抹魏陵风抓不住的情绪,“你会知道吗?你也会回来带走她。”
是吗?
魏陵风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盯着他,却未再言语。
秦胥不再多言,转身走入黑暗,离开了天牢。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天牢中涌入许多狱卒,手中皆提着枷锁镣铐,冷声道:“都给我起来!皇上有旨,天亮之前必须押你们出京,前往边州!”
【第十六章:你是谁】
天边泛起微白,晨风仍带凉意。
随着城门缓缓开启,一队看不到尽头的流放人群,在狱卒的带领下,缓缓踏出京城,朝着遥远的北方前行。
与此同时,皇城大门也悄然打开,一辆辆素车白马缓缓驶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驾被素幔遮掩的马车,隐约可见车内放置着一具奢华的金丝楠木棺椁,四周铺满洁白的菊花。
虽不知是宫中哪位贵人离世,但见此排场,街边百姓皆自发驻足,静静目送灵车远去。
魏陵风,也在人群中。
没人注意到,他斗篷之下,手脚皆被镣铐束缚,沉重如山。
眼看着送葬队伍渐行渐远,身旁的狱卒放下手中啃完的烧鸡,拍了拍手,起身拉着他便走:“你想看的也看了,该走了,不然赶不上驿站,我可要挨罚。”
魏陵风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书房里有一处暗格,藏了不少珍宝,你若想要,就带我跟上去。”
话音落下,狱卒眯起眼睛思索片刻:“行!”
反正已经偷偷出来,真要被发现,大不了分些给其他人。
念及此,狱卒不再耽搁,迅速找来一辆驴车,带着魏陵风不紧不慢地跟上送葬队伍。两人谁都没有察觉,主持这场葬礼的秦胥,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
无极宫内,寂静无声。
待宫女小心喂下最后一口药汤,秦胥便步入殿中,径直走向内室,低声问道:“今日如何?太医怎么说?”
宫女忙回道:“回皇上,太医说夫人脉象虽虚,却已渐渐平稳,再服几剂汤药,应能很快苏醒。”
听闻此言,秦胥眉头稍松,宫女见状,也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这位“夫人”无恙,他们这些奴才的命便保住了。
“唔……”
忽然,一道轻哼从床榻上传来。
秦胥与宫女同时转头,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女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芜儿,你醒了!”
秦胥又惊又喜,连忙推开宫女上前,正欲再说话,女人却微微张唇,吐出三个字:
“你是谁?”
刹那间,整个无极宫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芜儿,你不认识朕了?”
秦胥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而原本欣喜的宫女,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曾听闻过这种情况……夫人可能,失忆了。”
失忆?
秦胥脸色骤沉:“宣太医来无极宫!”
宫女刚欲转身离去,却被他叫住。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语气森冷:
“以后,她不再是将军夫人,而是朕的贵妃。若再让朕听到你们称她‘夫人’,就提头来见!”
“是!”
宫女吓得连连叩首,连同其他宫人齐声应道:“奴婢、奴才遵命,定当悉心伺候贵妃娘娘!”
【第十七章:三年之后】
刚入冬日的边州,一早就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
踏着湿滑的山林石阶,魏陵风不禁抬头看着远方墨黑般的云朵,蹙起了眉头,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停下了,快走啊!”
身后,同他一样背着柴禾的汉子,搓了搓手掌催促道,“再不赶紧回去,等会大雪封了山,可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若非家里实在穷困,汉子才不想这个天气出来砍柴。
倒是魏陵风……
汉子想起了这三年来,边州人们对他到来后的议论纷纷,听说他曾经还是个将军,因为犯了事才被流放边州,一辈子都不准回去。
也正因此,大家都不敢卖东西给他,以至于他得和自己一起上山。
魏陵风可不知道他正想着这些,反而是问他道:“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大,也不知会冻死多少的牛羊,又有多少人会被压塌了房屋,流离失所。”
“嗨,要说这雪,该愁的是那群北燕人。”
提及这话,汉子忍不住朝着北边啐了一口口水,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最好冻死他们那些北燕军,这样他们就不敢进犯我们边州,我们也能过个好年了。”
闻言,魏陵风却没有说话。
他知道,对于这些边境的百姓而言,最恨的就是那些北燕人,尤其在这个时节,经常会受到北燕人的骚扰。
但要说这连绵几日的大雪,能让北燕人停下进犯,他是不信的。
甚至可能……
思及此,他眼底的神色越发的幽深,只是汉子没看出他的心思,似是实在冻的难受,干脆放下了柴禾,拉着他找了个避风的大石头暂时躲一躲。
只是枯坐着也无聊,汉子找了个话题道:“听说你是打京城来的,以前官还挺高,那你有没有见过宫里那位受宠的贵妃娘娘?”
“贵妃?”
魏陵风微愣,他这三年一心筹谋着如何回去,根本没关心过秦胥的后宫,倒不知他什么时候竟有了个贵妃,而且还传到了边州。
看样子,那位贵妃确实受宠的很。
只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魏陵风摇了摇头:“皇上的女人,哪里是轻易能见到的。”
“这倒是。”
汉子挠了挠头,咧着嘴憨憨一笑,“我就是好奇,经常听大家说,皇上把这位贵妃当眼珠子般的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可算得上最痴情的国君。”
痴情?
听到这两个字,魏陵风唇角露出一丝讥笑,不过是帝王权衡之术罢了,身为皇帝,秦胥怎么会真的这么独宠她,要么是哪位贵妃的娘家有大用,要么是压制皇后一族的势力。
至于痴情,只有一个人。
眼前顿时浮现出女人的容颜,他不禁垂眸,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三年了。
自从那日见她下葬后,他就再没能回去见她。
思及此,魏陵风也没了心思唠嗑,干脆起身就要背着柴禾回去,却不想,他才起身便一眼看到一道人影匆匆闪过了林子。
看那人的衣着打扮,似乎是北燕人。
只是,这座山所处的地界,分明是边州管辖,怎么会出现北燕人,而且那人离去时的行为举止,也像极了军队里的斥候。
看来,边州恐有大战了!
一想到这儿,魏陵风柴也不背了,直接给汉子丢了句“我先走了,你小心”的话,便转身匆匆下了山,直奔边州府衙。
【第十八章:我有一个条件】
“站住!”
当魏陵风来到边州刺史的府衙门外时,两只长戟就拦在了他的身前,其中一人见到是他,立即黑下了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退下。”
然而,魏陵风纹丝不动,只淡淡扫了眼两人,便道:“我有要事求见刺史大人,还请通传。”
一人回道:“大人在忙,没时间见你。”
“你能有什么要事?”
另一人闻言却是冷笑,“不过一个流放过来的罪囚,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红口白牙的要见大人,大人是您想见就能见的吗?”
意料之中的讥讽,魏陵风这三年里早已习惯,依旧神色冷淡:“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们若是不让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敢怎么不……哎呦……”
随着那人的一声痛呼,魏陵风一把扔掉手里的长戟,便在两人惊恐的眼神中抬脚迈入了府衙,才绕过前堂,便看见了不远处围了帘幔的亭子中,边州的王刺史竟是正在与人围炉喝酒。
这就是在忙吗?
忙着喝酒娱乐,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魏陵风瞬间沉下了脸,几步走过去,一把撩起了帘幔,乍时间,那寒冷刺骨的风就吹进了亭子里,王刺史冻得直打了个哆嗦:“何人如此放肆?”
“是我。”
魏陵风冷声答道,侧目便看到同样坐在亭中的老面孔,镇守边州的蒙将军,微微抱拳,“王大人,蒙将军,我有要事与两位说,还请恕我无礼。”
见他都这么说了,王刺史缓了缓脸色,终究没有发怒。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这位魏将军三年前可是犯了造反的罪行,奈何皇上却力压众议,将他流放边州,无论如何都说明皇上不想要他死,那自己自然也轻易发作不得。
思及此,王刺史与蒙将军交换了个眼神,这才问道:“不知你闯进府衙,所为的,又是什么要事?若是欺骗本官,你可是知道后果的。”
说罢,他紧紧盯着魏陵风,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魏陵风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反而是看向了蒙将军,道:“今年边州雪势甚大,北燕定会受灾,而我今日又在边州境内的山上,见到了极似北燕军的斥候,不知蒙将军认为,此事重不重要?”
话音一落,魏陵风面前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就连想故意找茬的王刺史,都白了一张脸,声音微颤:“你也说了,只是极似,那,那也未定是,是……”
后面的话,他顶着魏陵风嘲弄的目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蒙将军,闻弦音知雅意,立即起身:“多谢相告,我这就回军营,令人打探北燕情况。”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
霎时间,整个亭子里只剩下魏陵风和王刺史两人,王刺史似乎也知道事情不妙,只好梗着头皮道:“我也去将此事写上折子,奏报皇上。”说到这儿,他又皱起了眉头,“只是,边州离京城实在太远,也不知在这期间,北燕那边会不会率先起事。”
“我去查探。”
他话才说完,魏陵风立即接下他的话,神色郑重,“如果刺史大人信任,我愿意带人去北燕探听消息,相助蒙将军。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若是边州真的出现战乱,希望在胜仗之后,大人能偷偷带我回京一趟。”
“这……”
王刺史犹豫了片刻,但终究咬咬牙,点下了头,“好!”
【第十九章:那个人的名字】
蒹葭宫里,一片暖意。
袅袅青烟从香薰暖炉里缓缓而上,布置的精致舒适的房间里,女人撑着下颌,一只手把玩着矮几上的糕点,一只手搁在脉枕上,任由太医隔着丝帕把脉。
“娘娘只是受了些凉,臣开几剂药喝着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给下了论断,林芳芜却哭丧着脸,语气哀怨:“能不能不喝药了,这些年,臣妾都快把药当饭吃了。”
闻言,坐在矮几另一旁的秦胥不由得笑了:“你既然知道会如此,昨儿夜里又做什么学那踏雪寻梅,现下倒好了,才停了一副药,又要换另一副。”
只是话一说完,他到底还是心疼,又吩咐了宫女:“去取写糖渍梅子来。”
“是。”
宫女得了吩咐下去,只是才到宫门外,就被迎门急步进来的福公公撞了个倒仰。
听见动静,秦胥抬眼看去,不禁皱眉:“如何这般匆匆忙忙?”
“皇上,边州有急报。”
福公公却是连解释都来不及解释,立即弯腰递上了一封盖着“急”字的信,一听到边州这两个字,秦胥眼神微变,下意识看了林芳芜一眼,见她面无异色,这才接过了信撕开,便细细看着里面的折子。
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许久没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林芳芜又是好奇又是关心,问道:“怎么了,是边州出事了吗?”
“倒也不是。”
揉了揉眉心,秦胥将折子递给了她看,叹了口气,“边州刺史上报,北燕人行状有异,恐会引起战乱。”
闻言,林芳芜也没了嬉笑的神色。
只是当她一字一字看着折子时,忽而就停下了目光,紧紧盯着某一处,下意识喊出了几个字:“魏,陵风?”
话音一落,秦胥顿时脸色大变,竟是直接抢过了折子,也看到了那三个字。
他方才看的粗糙,只关注边州的要事,却没有注意那上面竟写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几乎是与此同时,他看向了林芳芜,似是在担忧着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
见此,林芳芜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有想起来吗?
听到她的这个回答,秦胥终于松了口气,暗自看了眼战战兢兢的福公公,将折子递给了他:“拿回无极宫,记住,给朕收好了。”
“是,奴才这就去。”
眼看着福公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芳芜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如果她没有记错,方才是自己说出那个名字,秦胥和福公公才会那副样子吧。
思及此,她忍不住询问:“魏陵风,那个人是谁,皇上好像知道他,可他不是边州人吗?”
“哦,这个人有点才能,以前几次提到过。”
秦胥敷衍着回着她,但林芳芜似乎更有兴趣了:“听皇上这么说,臣妾还真想见见他,若他真有些能耐,皇上大可给他一个职位,为皇上效力。”
“恩,再看看吧。”
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能引得林芳芜这般好奇,秦胥忍不住握紧了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了心里的不愉,不愿再同她说下去,匆匆又道:“朕想起还有些折子没批,你喝了药好好歇着,朕就先回无极宫了。”
这就要走了吗?
可她还没怎么了解那个魏陵风呢。
只是,林芳芜终究知道自己不能误了国事,点点头,这才目送着秦胥离开了蒹葭宫,独自陷入了思索之中。
【第二十章:快救他,他不能死】
这几日里,边州的风雪越发的大了。
鹅毛的大雪扑簌簌落满了大地,万籁俱寂的边塞,忽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天地一线之间,几个黑点霎时闯入一片白色之中,渐渐放大,竟隐隐可以看出,是几个骑马飞奔的男人。
他们各个身上都染着血,不时地望向的身后,神色惊慌。
下一刻,更多的黑点出现在大雪中,他们叫嚣着、含糊着另一种语言,当头的人甚至举起了大弓,眨眼间便听到一道破空之声,犹自颤动的箭羽便带着马上的人滚落在地。
“小安——”
一个男人立即拉住了马,跳下去就要抱起那个汉子,仅仅这么一小会儿,后面的追兵便团了团围了上来,强迫他们停了下来。
另一个男人见此咬咬牙,侧首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魏陵风:“该死,现在该怎么办,这么多北燕人,我们怕是跑不了了。”
闻言,魏陵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抱着小安的汉子,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逃回去。
只有回到边州,把消息告诉王刺史和蒙将军,边州才能为将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可是……
魏陵风面露一丝犹豫,这才看向刚刚问他话的汉子:“我们剩下的人掩护你突围,你一定要回去。”
“可是,你们怎么办?”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眸光一狠,举起了手里的长剑,直指那些北燕人大喊,“所有人,跟着我杀出去——”
……
“不,不要!”
深夜,安静的蒹葭宫里,忽而响起了女人的惊叫。
烛火照耀下,那床榻的重重帘幔中猛地坐起了一个身影,立即有守夜的宫女匆匆赶了过来,掀开床幔看着那满头大汗的女人,问道:“娘娘,您没事吧,是不是梦魇了?”
“……没事……”
似是还未回过神,林芳芜无力地靠着床柱,粗粗喘了几口粗气,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中,仿佛那个浴血的男人还站在她的面前。
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自己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自己不想他死。
忍不住抠紧了身下的锦被,林芳芜在宫女的伺候下喝了一盏茶,这才渐渐缓了过来,发觉浑身竟都起了一层冷汗,黏黏糊糊的甚不舒服。
“去打些水来,本宫想要沐浴。”
话音一落,她兀自怔了怔,这样的话,她好像什么时候说过。
一仔细回想着,林芳芜脑子里突然一阵抽痛,似是瞬间有无数个画面一闪而过,可她就是抓不住,越是着急就越是痛不可彻。
那些,就是她的记忆吗?
一旁侍候的宫女,见她脸色忽而一变,顿时吓住了,赶紧大叫着:“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快宣太医!”
……
“哒哒哒!”
而此时,夜深人静的边州城门外,乍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马上几乎被血糊的面目不清的人,立即扶着什么急步拍起了城门:“快开门啊,我是边州军营的探子,有急事告知将军和刺史大人!”
下一刻,听到动静的守城士兵相视一眼,立即打开了城门。
还未开口询问,便是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探子身后的男人,竟是身中数箭,早已人事不知,探子更是火急火燎地扯着一人,喊道:“快救他,他不能死!”
【第二十一章:边州真的出事了】
“芜儿,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林芳芜再次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坐在她床榻前,神色微微疲惫的秦胥,满脸都是对她突然晕过去的担忧,她不禁扯了扯嘴角笑了。
“让皇上担心了,臣妾好多了。”
闻言,秦胥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回首看向那跪了满地的人,大吼:“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娘娘的,竟让她晕了过去?”
“皇上……”
林芳芜赶紧拉了拉他的袖角,语气依旧有些虚弱,“这与他们无关,是臣妾被梦魇住了,臣妾梦到边州出了事,还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快要死了,臣妾一激动才引得头疼发作。”
话音一落,秦胥整个身子却是僵了一瞬,似是十分的惊愕。
“你梦见了边州,还有一个男人……”
即使林芳芜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可秦胥不用猜都能知道,他会是谁。
难道,林芳芜便是失忆了,也还是忘不了他吗?
心头似是涌起了一阵阵的嫉妒,秦胥不由得握紧了手,深深看向了林芳芜,仿佛想看出什么来似的,让她皱起了眉头,解释道:“皇上莫要误会了,臣妾只是做梦,并真的和其他男人有何不妥之处。”
他担心的,哪里是这些。
见林芳芜急于解释,秦胥摇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牵强,他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眼神渐渐灼热起来:“芜儿,太医说你身子已没有大碍,朕今晚就留在蒹葭宫吧。”
他等了三年,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当初,因着林芳芜的身子,他迟迟没有碰她。但如今,自从边州传来消息后,她这几次的变化实在让他害怕,怕她想起魏陵风,更怕她又爱上了那个男人。
只有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他就不用担心了吧……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头越来越强烈,秦胥不禁低下了头,伸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呼吸急促了起来。
而蒹葭宫里的奴才宫女们,看见了这一幕,也立即乖觉地退出了宫殿。
霎时间,安静的内室里,林芳芜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望着男人幽深的眼眸,眼睫微微一颤便合上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见她同意,秦胥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垂首吻上了她的唇。
香甜,馥郁,一如他所想的那般……
然而,未及他几番辗转,蒹葭宫外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皇上,不好了,边州急报,北燕军打来了!”
闻言,秦胥浑身的热度乍时退了个干净,他黑着脸暗骂了一声,终究还是不舍的起身,抚着林芳芜的脸颊,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朕处理完事就来陪你。”
话一说完,他便匆匆撩起了床幔,消失在宫门外。
重重的床幔里,暧昧的气息渐渐散去,林芳芜呆坐在床榻上,脑子里不时响起了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边州真的出事了。
那她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要……
他托梦给她,又是有什么原因呢?
反复思索了许久,林芳芜实在想不出答案,可偏偏又被这个梦折腾得如何也睡不着了,她咬咬牙干脆起身更衣,又唤来了伺候的宫女道:“掌灯,陪本宫去御书房。”
【第二十二章:他要御驾亲征】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的气氛,异常沉重。
秦胥紧皱着眉头,将加急送来的折子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看向同样被他深夜叫来的臣子们:“各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依臣之见,皇上应立当点兵,杀了那帮兔崽子!”
说话的,是军武出身的侯爷。
听见他这番话,一直沉吟不语的丞相却摇了摇头:“皇上,这次北燕人进犯边州,也是因为受了天灾,并非本意想要引起战乱,更何况我姜国如今才安定了几年,倘若再次出现战争,恐是了民心。因为,臣建议皇上下旨,助北燕渡过天灾,一来扬我国威,二来也能安定了边州,所以……”
“啪!”
不想,他话还未说完,那份奏折便被秦胥狠狠扔在了他面前。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朕瞧着,丞相这肚子里都能装下整个北燕了!你倒是好好看看着折子,北燕人受了天灾是朕之过吗?他们在边州杀朕的百姓,你却要朕去帮他们救灾,这才是寒了百姓的心!”
“皇上恕罪,臣知错了!”
没想到秦胥会发这么大的火,丞相浑身一颤,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见此,秦胥也懒得叫起来,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缓情绪,目光幽幽似是在看着某处,道:“这些年来,北燕屡次进犯边州,实乃后患无穷。朕决定御驾亲征,直捣北燕王庭,彻底灭了他们!”
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还想去见一见那个男人。
“不行!”
御书房里,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林芳芜急步从门外走进来,看也不看那些臣子,只担忧地望向了秦胥,语气焦急:“皇上乃一国之君,若是想率军攻打北燕,点了能攻善战的将军便是,怎么能亲自前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而且战场之上,向来刀剑无眼,皇上若是有了个万一,臣妾该怎么办?姜国又该要怎么办?”
所以,她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见她突然闯进来,有臣子立即沉下了脸:“娘娘,后宫不可干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您回蒹葭宫。”
闻言,林芳芜语气更厉:“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本……”
话说到这儿,她忽而顿了顿,只觉得方才说的“夫君”二字,如何都万分的别扭,一时间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此,秦胥却不知她的心思,只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原本阴沉的脸色渐渐晴了几分,假装咳嗽道:“朕意已决,贵妃莫要担心。”
听他都这么说了,林芳芜自知改不了他的决定,只好黯然低头回了句“是”,便被秦胥派了福公公送出了御书房,一路上都神色郁郁不已。
似是明白她的心思,福公公忍不住劝道:“娘娘还是别多想了,区区北燕,不足为患。”
“本宫知道了,公公先回去伺候吧。”
摆摆手,林芳芜疲惫地打发了他,脑子里依旧乱的很。
不知怎么的,她只隐隐有感觉到秦胥不能去边州,如果他一定要去,自己也必须跟过去,否则……否则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可心里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思及此,她终是牙一咬,心下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她要跟着亲征的队伍,随秦胥一同去往边州!
【第二十三章:他的声音,好熟悉】
第二天,秦胥下旨御驾亲征后,当即就点了二十万大军,带着粮草和军备,在无数百姓的瞩目中,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期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那运送粮草的车马旁,混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瘦小士兵。
扛着沉重的盔甲,林芳芜紧紧跟着队伍的步伐,眼神里一片坚定。
边州,那里一定有什么等着她。
……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眼看着亲征的队伍离边州越来越近,秦胥每天都到了急信也越来越多,甚至不只一次的看到,魏陵风这个名字。
真是令他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被他流放到边州的男人,如今竟成了蒙将军手下的一员小将,北燕军多次进攻未遂,也是多亏了他的献策。
秦胥几乎可以想象,王刺史和蒙将军夸赞他时的表情,那个男人,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只是,现在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想到这儿,秦胥默默收好了急信,遥遥望着那渐行渐近的边州界碑,唤来了几位将军:“待入城后,你们立即将粮草带去给王刺史,将队伍收编整合后,再同蒙将军一起前来见朕。”
“是!”
一位将军立即抱拳,便小跑着来到了跟随在队伍后的粮草君,手一指,对着林芳芜等人高声道:“你们,跟着我来!”
这是要去哪儿?
林芳芜怔了一瞬,立即被身后的士兵推了把:“别愣着啊,赶紧走,要是耽搁了粮草,小心将军罚你军棍!”
“哦哦,好……”
来不及多想,林芳芜赶紧跟着其他的粮草兵跑了起来,眼看着他们就要越过整个队伍,她侧首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秦胥,忍不住招着手,从他大喊:“皇上,皇上!”
芜儿?
秦胥猛地回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不禁苦笑。
看来,自己太想她了,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殊不知,刚刚叫了两声“皇上”的林芳芜,此时正被人紧紧捂住了嘴,耳边响起了严厉的警告:“你在干什么,竟敢如此大胆进犯皇上,给我滚前面去押车,不许再乱看!”
眼睁睁看着队伍渐渐和秦胥错开,林芳芜只好垂着头,被一路扯到前面,心里隐隐有些许的失落。
算了……
她默默安慰着自己,等到了边州,自己再找机会去见他吧。
再次鼓起了精神,林芳芜跟着领队的将军,不一会儿就进了边州的军营,来到几个军帐前,抬眼便看见许多正在忙碌的伙夫,其中一个端了碗肉粥的男人,一见到他们立即停下了步子,欣喜不已。
“你们总算来了,再等下去,只怕大家伙都快要饿死了。”
说着,他竟是将手里的肉粥一把交给了林芳芜,“把这碗粥送到那顶黑帐子里去,其他人跟我一起搬粮草!”
话音一落,那些人竟是再也不管她了。
捧着手里的那碗粥,林芳芜愣了愣,顿时明白那人是看不上自己的小身板,搬粮草是使不上力了,只好照着他指引的地方,认命的去送粥。
很快,她就来到黑帐子前,便听到里面依稀传出了的谈话声:“此次皇上御驾亲征,你若是表现得好,皇上也许会尽弃前嫌允你入京,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知道了。”
紧接着,另一道格外冷淡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林芳芜不由得手一颤,整个人僵在了账外。
那个声音,她好熟悉。
正这时,听见动静的帐子里突然走出了一人,竟是瞪着她,面露戒备:“你是谁手下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二十四章:你难道,不记得我吗】
“回将军,小的是来送粥。”
害怕被这人误会了什么,林芳芜赶紧低下头,将手里的粥端在那人面前,心下一阵忐忑。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
那顶黑帐子里猛地起了一阵风,原是另一人也撩起了帘子走出来,停在了她的面前:“你,抬起头来。”
什么?
似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林芳芜盯着眼皮子下那人的脚,一动也不动。
见此,先前出来的人立即怒了,大吼道:“叫你抬起头,没有听到吗,还是要本将军帮你?”
“蒙将军!”
后来的人却是拦住了他,语气里似乎有些微微发颤,“皇上不是召你过去吗。你先且去吧,只是一个小兵,我处理就行。”
说罢,他也不等蒙将军同意,便一把扯住了林芳芜进了帐篷。
“将军,小的……唔……”
后腰被狠狠掼在了桌案上,林芳芜瞬间痛得直吸冷气,手里的粥碗也摔在了地上,一片狼藉,唯有那个男人死死扣着她的手,眼底幽暗阴冷:“说,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问出这句话时,魏陵风的心在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
从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再到看到这副样貌,魏陵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人与林芳芜这样的相似。
难道,是北燕打探到什么,故意送进来的吗?
想到这儿,他扣着林芳芜的手越发的握紧,痛得她再也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痛,你快放开本宫。”
“本宫?”
听到这两个字,魏陵风一愣,但还是松了几分力气,眯起了眼角,“你自称本宫,莫非你是皇上的妃子……”
那个传说中的,贵妃娘娘?
难道……
“你要将她埋在何处?”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三年前,在他被关押的那个天牢里,秦胥对他说的话再次浮出脑中,魏陵风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儿,神色如同风云般变幻。
是她!
他没有想错,真的是她!
原来,秦胥骗了自己,林芳芜根本就没有死,难怪当初他说会找到她的墓地时,秦胥根本没有一丝的担心。
只因为,她根本没有死啊!
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这三年来的思念,魏陵风一把将女人揽在了怀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乎恨不得将她生生揉进骨髓。
“芜儿,你还活着,我真的,真的太高兴了,你居然还活着!”
“啪!”
然而,一记响亮的巴掌,仿佛冬日里的一盆冷水,重重浇在了他的头上。
林芳芜紧皱着眉头,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冷眼瞧着他怒道:“你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当心本宫让皇上斩了你!”
呵,斩了他?
听着她一口一个“本宫”,魏陵风只觉得心口似是被一把刀割着,痛不可彻,对秦胥的恨意更是蜂拥而来。
他不仅骗了自己,还霸占了自己女人三年,若非天意让他今日遇上林芳芜,他还要被秦胥骗多久?
思及此,他几乎咬着牙看向了林芳芜:“你的夫君是我魏陵风,不是秦胥,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你说什么,魏陵风?”
陡然听见这个名字,林芳芜愕然中露出一丝疑惑和厌恶,“本宫可从未见过你,你怎么可能是本宫的夫君?”
闻言,魏陵风也愣了:“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第二十五章:别让他有了怀疑】
林芳芜失忆了。
在得知了这么个结果后,魏陵风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高兴她忘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该伤心她现在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秦胥。
造化弄人。
他忍不住想起了这个词,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当初,他没有怯懦地不敢去看她,就不会以为她真的死去,也不会再她失忆后被秦胥夺得了先机,拥有了她三年的时光。
可如今,既然老天爷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瞧着魏陵风不断变幻的脸色,林芳芜实在没有了耐心,催促他道:“你若是马上带本宫去见皇上,你先前的冒犯,本宫皆可既往不咎。”
“不行,恕臣不能答应娘娘。”
魏陵风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看着林芳芜的神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随意找了个借口,“臣身份低微,无法得见天颜,而且……”他顿了顿,挑起眉头,“若是让军中是不知道,娘娘你女扮男装私入军营,不止娘娘就是皇上也会受到非议。现下正逢关键时节,娘娘若是真为皇上好,还是莫要节外生枝。”
这样严重吗?
林芳芜面露狐疑,却见男人冲她点了点头,终是不敢了,只好泄了口气:“那便算了,等时节成熟,本宫再去找皇上。”
闻言,魏陵风低头称是,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
正此时,边州军营的最中心,几个武将纷纷议论着什么,从那顶明黄的军帐中走出来。帐中,秦胥端了杯热茶,浅浅啜了一口,便对身边的福公公道:“将京里送来的折子拿过来”
很快,那一摞待处理的折子就送到了他眼前。
秦胥一一仔细批复着,渐渐有些疲惫起来,这连日来的奔波,他还未曾好好休息过,如今刚刚和几位将军讨论了一番北燕,眼下更是没了什么精神。
见此,福公公不禁担忧道:“皇上,这些折子大可明日再看,还请保重龙体啊!”
“罢了。”
似是实在有些扛不住,秦胥撑起了身子,正要去休息时,衣袖忽而一带,那一摞奏折应声而倒,散了一地,他却一眼看到了那压在奏折下,盖着私印的信,心下猛地打了个突。
“将那信呈上来!”
秦胥顿时又坐了回去,接过了福公公拿起的信。
一展开,他整个人就像是石雕般僵住了,幽暗的眼底渐渐风起云涌,似是过了许久,他忽而将那信扔在桌上,怒不可遏:“该死,简直该死!那群饭桶,究竟是怎么看顾着人的,竟让芜儿好端端的消失不见了!”
“什么,贵妃娘娘不见了?”
听到这话,福公公也吓了一跳,又似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道,“皇上准备御驾亲征那夜,娘娘看起来似乎很是担心,会不会……”
“快,立即派人去军营里找!”
秦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激动之下,甚至都顾不得帝王仪态,连忙催促着,心头更是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如何也喘不过气来。
他可不会忘记,魏陵风如今也在这个军营。
他绝对不能,让那个男人知道,林芳芜其实还活着。
思及此,秦胥脸上又沉了几分,再次吩咐道:“你莫要与人说贵妃不见,随意编个身份,千万别让魏陵风有了怀疑。”
【第二十六章:本宫要杀了你】
这几日里,边州的军营忽而四处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皇上贴身的玉佩竟然被小兵偷了,为此,好几位将军还受了一顿斥骂,纷纷开始寻找起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兵,只恨不得立即将他交给皇上。
听见这么个消息,魏陵风忍不住挑眉:“皇上难道就没说,那个小兵长得什么模样吗?”
“这倒没有,只有福公公带着人追查。”
蒙将军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气极,“若是让本将军抓住了,定当先罚他一百军棍。”
“哦?”
魏陵风侧首,看了眼站在身边颤了一下的林芳芜,掩唇轻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意,“那将军可要好好找找,当心看走了眼。”
“算了,不与你说了。”
蒙将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起身要走,“眼下战事吃紧,又来这么一桩,我可真是要折腾死了,还是早日找到那小兵早安心。”
说着,他便出了营帐。
望着他消失在门前的背影,林芳芜这才松了口气,道:“看来,皇上已经知道我不见了,连借口都帮我找好了,你现在赶紧带我过去。”
“不行。”魏陵风已经严辞拒绝。
见他这副模样,林芳芜顿时怒了:“你到底想干……”
谁知,她话还没有说完,营帐外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她不禁屏息听着,似是隐隐听到了福公公的声音,脸上一喜。
皇上这是派人来找她了!
“福公……唔……”
男人身上强烈的气息扑面袭来,林芳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挣扎开他的禁锢,却被魏陵风更用力的搂在了怀里,如同野兽般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唇,甚至钻入其中,反复肆虐。
“放开……”
眼看着挣扎不得,她心一狠,重重朝着男人咬了下去,霎时间,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可即便如此,男人终究也没有松开。
下一刻,林芳芜就听见了帘子被撩起又被急忙放下的声音。
“这里是军营,你们怎么能还做这样的事,简直是……有辱风化,不堪至极……”
随着福公公声音的渐渐远去,林芳芜整个心顿时沉到了水底,而直到这时,魏陵风终于松开了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啪!”
林芳芜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巴掌,又是厌恶又是憎恨地抹着唇瓣,似是还不够解气,转身拿起了桌案上的砚台,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魏陵风不闪不躲,任由那砚台砸在额角上,鲜血蜿蜒。
如果这样能让她消了心里的气,能让她不被秦胥找到,他宁愿承受无数次她的打骂,只要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拦的了我吗,福公公还没有走远,只要我现在出去,就能让皇上杀了你这个登徒子!”
“你若是敢,便出去吧。”
不愿再叫她娘娘,魏陵风也沉下了脸说道,只赌她不敢。
可瞧见他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林芳芜再不管那些所谓的军法铁律,迈起脚步就想要走出营帐。
正这时,忽而一道破空之声。
魏陵风脸色一变,下意识扯过了她,两人滚在了角落堪堪停下时,便有更多燃烧的箭射进了营帐,落在两人面前的地上。
【第二十七章:她杀人了】
“敌袭,护驾!”
营帐外顿时一片混乱,那飞射而来的箭,一波接着一波,瞬间烧着了整个军帐。
见此,魏陵风来不及多解释什么,感觉拉起了林芳芜,两人朝着账外奔去,只见在不远处的火光中,无数个北燕人朝着军营涌了上来。
“你在这里躲好,千万不要出来!”
匆匆将林芳芜安置在一个暂时安全的角落,魏陵风转身便拔出了长剑,冲进了人群之中。
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洋洋洒洒充斥着整个天地,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林芳芜只觉得隐约的熟悉。
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她不禁用力按着额角,痛苦呻吟。
“芜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爹和娘,先走一步了……”
仿佛有人不断在她脑子里说着话,可任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那些人的脸,他们到底是谁,她失去的记忆里,又遗落了什么?
“皇上,快往这边走!”
正当她陷入模糊的过往时,耳旁忽而听见了一道声音,林芳芜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混乱的人影中,一道明黄的身影渐渐远去。
秦胥,是他!
下意识的,她抬脚便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就想要追上去。
“当啷!”
却不想,身后忽而一阵金戈相击,那剧烈的撞击声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紧接着,一只手就扣上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
回头,倒下了一个北燕士兵,他温热的血,溅在了林芳芜的脸色,越发红得妖冶。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躲好吗?”
一想到林芳芜不听自己的话,竟从那里跑了出来,还险些被北燕人偷袭,魏陵风心底就是一阵后怕,紧紧握着她的手,再也不敢放开一分。
“放开我!”
林芳芜却是拼命的挣扎,直奔着秦胥离去的方向,叫道,“我要去找皇上,你放开我!”
“你休想。”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竟然还想去找秦胥。
魏陵风顿时一阵无名火起,强拉着她躲到人少处,一剑割了一个北燕人的喉,才对她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放你去找他,你是我的女人!”
她才不是这个疯子的女人。
她不认识他,她的夫君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秦胥!
眼看着魏陵风就是不肯松手,林芳芜心下一狠,重重朝着他的手咬了过去,鲜血瞬间弥漫,那腥甜的鲜血滑入喉中,她忍不住呛了一下,却听到耳边一道疾风。
“小心!”
男人的惊呼乍时响起,林芳芜不禁松了牙齿。
可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一大片,鼻息间,尽是血气。
魏陵风,替她挡了一刀!
“啊——”
愕然回头,林芳芜看着他捂在小腹上的伤口,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禁大叫了一声抢过他手里的长剑,“嗤”的一声送进了对方的胸膛。
时间,似乎在那一刻停滞。
鲜红的血一缕缕流在她的手上,黏黏糊糊,淌成一片。
她,杀人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林芳芜缓缓松开了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皇上?”
瞧见身前的人忽然停下的步子,福公公顿感疑惑。
秦胥却捂住了胸口,诧异地回头看向那片血海,刚刚那一瞬间,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心里会有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八章:我们是不是见过】
一夜过后,军营里已是一片狼藉。
几位小将带着士兵清理着场地,秦胥则静坐在军帐里,听着蒙将军等人讨论战术,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
而林芳芜,依旧在魏陵风的帐篷里,皱着眉看军医给他包扎伤口。
“这几日切记不宜碰水,也不可妄动,每日还要更换纱布。”
“谢谢大夫,我知道了。”
床榻上,魏陵风虚弱地点点头,目送着军医离开后,这才看向了林芳芜:“吓到了吗?”
那样的血腥场景,她该是害怕了,不然也不会突然晕倒。
闻言,林芳芜不禁红了脸,咬着唇摇了摇头:“还好,我只是……第一次杀人……”
想在想起来,她就万分的歉意。
原本魏陵风因为救她而受伤,自己偏偏在那样的时候晕过去,只怕是给他添了不少的乱。
思及此,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这几天,就由我来照顾你的伤口,等你好了我再去找皇上。”
“哦?”
魏陵风闻言眉头一跳,眼底俱是笑意。
却不知他究竟是在笑什么,林芳芜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道:“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端些过来。”
说着,她就要出去。
却不想,她前脚还没踏出军帐,后脚便听到魏陵风突然吸了口冷气。
“你怎么了?”
林芳芜连忙转身走过去,望着他苍白的脸色,面露担忧。
见此,魏陵风唇畔微微勾起,语气却似是十分无力般回她道:“军医好像把伤口包扎得太紧了,我稍稍一动,就痛得不行,要不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这……”
林芳芜有些犹豫,他这个伤口是才包扎好的,如果自己轻易动了,会不会又流出血来。
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魏陵风故意将眉头皱得更紧,脸色都越发苍白了几分,似是实在痛得不行般叫着:“真的好痛,你就快帮帮我吧。”
瞧着他这副样子,林芳芜果真上了当,连连点头扶住了他:“你现在别乱动,我这就帮你松一松。”
说着,她伸手摸上了他的小腹,低着头甚是小心地解开了那道结,一圈一圈地松下纱布,便看见男人坚硬的腹肌上,那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这就是他为自己挡的伤啊!
若是那一刀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还能活得了吗?
不敢深想,她喘了口气,准备重新给魏陵风包扎时,目光却落在了另一道陈旧的伤口上,情不自禁的,她伸出了手指轻轻扶着那里。
感受到她的触碰,魏陵风呼吸一促,低头看去,便见她正望着以前的伤口出神,以为是吓到她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是前些年落下的,已经大好了,倒是我的新伤口,你若是再不包扎,我就要血尽而亡了。”
只是,他话音落下后,林芳芜依旧迟迟没有反应。
安静的军帐里,魏陵风只能听到她渐渐急促的呼吸,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赶紧询问道:“是不是吓到了,你若是不愿意就……”
“魏陵风!”
她却突然抬头,直视着他,再一次吐出了他的名字,“魏陵风,我们是不是见过,你的这道伤是不是和我有关?”
【第二十九章:立即带人去找他】
她难道是,想起来了吗?
没想到林芳芜竟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魏陵风心里猛然一喜,可紧接着,就涌起了无尽的恐慌。
她若真的想起了往事,定是要恨死他的!
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在这种时候,被她知道自己曾经所做的种种。
思及此,魏陵风立即收敛了表情,飞快地将纱布重新禅好,遮住那一道疤痕,语气也冷了下来:“没有,臣不曾见过娘娘。”
这个时候,又叫起她娘娘?
林芳芜忍不住眯起了眼,再次回想着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幽幽道:“可先前,你屡次三番说,我是你的女人。现在,你又说我们没见过,你以为我会信吗?”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魏陵风隐隐咬牙,目光深深地看向她:“那都是臣骗娘娘的,臣对娘娘一见钟情,想留娘娘在身边,故而才会这样说。”
闻言,林芳芜再次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我在你的营帐外,分明听到那位将军说,你想要回京城。所以,你其实是京城人氏,可为什么,你会来到边州这种地方,又为什么一眼认出了我,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一个个问题,掷地有声地抛到了魏陵风的面前。
第一次,他发现这个女人,聪明起来的时候真的瞒不过她,魏陵风只好叹了口气,目光意味深长起来:“无论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至于我们的过往,还是不要继续追究,这对你对我都好……”
说着,他便躺下了身子,背对着他,语气格外的沧桑:“我有些累了,改日再和你说话。”
这算是什么?
他可以借着自己失忆欺骗她,却不肯在被揭发后,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吗?
望着男人的背影,林芳芜不禁握紧了掌心,想要强行叫醒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一看他那惨白的脸色,她脚下的步子又顿了顿,转而走出了营帐。
算了。
他既然救了她一命,她就暂且放了他这一次。
思及此,林芳芜压下了心头的郁气,认命的朝着军营的伙房走去。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营帐中,刚刚还一副睡着了模样的魏陵风,缓缓睁开了眼眸,翻过身看着帐门,破天荒地出了神。
似乎,他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了。
虽然不舍得,但只要林芳芜继续留着,就迟早可能知道那些事,到时候哪怕他想重新挽回林芳芜,都只能无计可施。
……
代表帝王的营帐里,秦胥烦躁地将折子合上,瞪向了福公公:“怎么回事,都好几天了,你还没有找到她吗?”
“皇上恕罪!”
福公公立即跪在里地上,“奴才已经把整个军营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娘娘,会不会,娘娘其实没有……”
“闭嘴!”
秦胥冷冷打断了他,眸色渐深,“朕了解芜儿,她若是想跟着朕来边州,就一定会来,若是这些天都没能找到她,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将她藏起来了。”
至于那个人会是谁,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魏陵风。
看了,林芳芜很可能遇上了他,被他用什么办法留下来了。只不过,她现在是自己的贵妃,魏陵风想要挽回,简直是在做梦!
思及此,他语气一沉,吩咐道:“立即带人去找魏陵风!”
【第三十章:我有话想和你说】
“唉!前面的这位兄弟等一下!”
林芳芜去伙房给魏陵风带饭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她回头一看,却是个陌生面孔的汉子,冲着她憨憨一笑,“你就是照顾魏兄弟的人吧,听说他受伤了,我正好和你一起去看看。”
听到他这么说,林芳芜不禁感到好奇: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
汉子使劲拍了拍胸脯,隐隐有些自豪一般,“当初他来边州时,就成了我的邻居,我们常常一起做事,只是没想到魏兄弟这样厉害,如今已经成了军营里的小将。”
说到这儿,他似是有些感慨。
林芳芜却是沉默了片刻,想到这个汉子若是真的与魏陵风关系好,自己正好可以打听些他的往事。
思及此,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装作崇拜的模样,对汉子道:“我也觉得他好厉害,昨天夜里北燕偷袭,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好些人,一点也不像是平常的百姓,反倒像是练过似的。你既然和他关系好,知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呀?”
话音一落,汉子脸色变了变,竟是下意识环视了遍四周。
“我同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见林芳芜忙不迭地点点头,这才悄悄道:“正如你所说的,魏兄弟确实不是寻常人。我听说,他原也是一位将军,在京城里很得皇上信任。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竟想不开逼宫造反,连带着他的妻子都死在了那场叛乱中,之后他就被皇上流放到了边州。”
原来,是这样的吗?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段秘辛,林芳芜顿时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有些傻了。
魏陵风居然造过反,可是,为什么秦胥没有下令杀了他,那样的大罪,便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啊!
“这事别说你好奇,我也好奇的很,但没有人知道原因。”
似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汉子语气里,仿佛颇有些遗憾似的,却不知林芳芜又想到了另一层。
如果魏陵风曾经是个逆贼,那他强留下自己,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所谓的一见钟情,她是不信的。
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对秦胥的重要性,故意扣下她,也许是为了对付秦胥。更何况,方才那个汉子也说了,在那场造反中,魏陵风的妻子死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要报复吧!
“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正这么想着时,她脑中又出现了魏陵风说的那句话,顿时有些犹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昨天为什么要救自己,她若是出了事,魏陵风不是该更高兴吗?
越想,她心里便越发的乱。
不知不觉间,林芳芜和汉子就来到了魏陵风的帐前,望着床榻上的人影,她的心像是被猫不停地挠着,恨不得把一肚子的问题都掏出来,向他问个清楚。
可是,当看到魏陵睁开眼后,她忽而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魏兄弟,听说你受了伤,我这就来看看,怎么样,伤口重不重,军医怎么说?”
三人之中,唯独汉子什么也不知道,一见到他就亲亲热热地询问了一番,和魏陵风絮叨了好一会儿,竟然林芳芜一时插不上话来。
但即便如此,她隐约感觉到,男人虽然答着他的话,目光却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莫名的意思,让她怎么也猜不透。
直到汉子恋恋不舍的离去,她终于开口道:“魏陵风,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么巧。”
他忽而笑了,看着她,目光深邃,“我也有话,想和你说说……”
【第三十一章:只要你不会后悔】
“你先说。”
“你先说吧。”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要对方想开口。
见次,魏陵风不由得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会儿,对她道:“稍后,我找人送你回皇上那里,你可会高兴?”
什么?
他居然要送自己走?
听到这句话,林芳芜立即退了一步,面露戒备:“为什么?魏陵风,你屡次出尔反尔,如今想要送我去皇上那儿,所图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想借着我回到京城,然后……”
再一次造反吗?
后面的几个字,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魏陵风却仿佛看出来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想起方才离去的汉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
林芳芜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冷笑一声,“刚刚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竟没有想到,你原来是因为造反,才被流放到边州。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恨着皇上,所以才故意扣着我对付他,为你的妻子报仇?”
“呵呵——”
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魏陵风忍不住勾起了唇,眼里却再没有一丝的笑意。
“别人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吗?是,我就是因为造反才被流放,我也一直恨着秦胥,就连我的妻子,也在那天跳下了城墙。这三年来,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满心满眼想要回到京城陪着她。可笑的是,我其实被骗了三年,我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了他的女人,却不能相认,你说这个仇,我应不应该报?”
话音一落,整个营帐寂静一片。
林芳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艰难地摇着头:“我不信,你就是个逆贼,你说这些话就是想要离间我和皇上,我绝对绝对,不会相信你!”
“你当然不能相信他!”
正此时,营帐外突然走进一人,林芳芜抬眼一看,猛地回过了神,眼眶一阵酸涩:“皇上,你终于找我了……”
“芜儿,是朕来晚了,才让你险些被这逆贼蒙骗。”
秦胥几步走过来,将她拦在了怀里,柔声安慰了一番,这才看向了脸色阴沉的魏陵风:“我原以为,当初放你一马,你就会改过自新,却不想你竟不只觊觎朕的位置,还觊觎朕的女人,你难道真的不想要命了吗?”
“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魏陵风闻言,扯着嘴角一步步走近,眼底弥漫着森冷的杀意,让林芳芜忍不住心下一颤,又见他缓缓对秦胥说道,“真正觊觎的人,究竟是谁,我想你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吧!你不过是知道,我不敢提及那些往事,但我告诉你,是我的只会是我的,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
纵使林芳芜而今心里,向着的是他秦胥。
他也不会认输。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把自己的女人,夺回到自己的怀里。
思及此,魏陵风看着秦胥的眼神越发的幽深,直叫他不禁面上露出几分心虚,狠狠一甩衣袖道:“哼,胡言乱语,魏陵风,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话罢,魏陵风果然唇角一抿,说不出话来。
见此,秦胥才满意地拉着林芳芜,转过了身子离开营帐,又在临门口时顿了顿,头也不回道:“你如果还想旧事重演,大可去做,只要你不会后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帐外那两道人影便消失在魏陵风眼前,只余下了,一室的冷寂……
【第三十二章:臣妾有些累了】
回到皇帐的路上,两人却是一路无话。
几次偷偷看见秦胥难看的脸色,林芳芜只能欲言又止,强行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劝着自己不要多想。
魏陵风一定是骗她的。
这三年来,即使自己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但秦胥是如何对她的,她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没有比他再爱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儿,林芳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靠近秦胥,见他不肯理会自己,立即故作撒娇道:“皇上,你别生气了,臣妾知道这次偷跑出来,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臣妾只是担心你。”
闻言,秦胥摇头苦笑。
他心里所想的,哪里是这些小事。
更何况,林芳芜是他从始至终想要保护的人,便是她惹了再多的祸,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魏陵风……
一想到那个男人,他就觉得头痛,心里也忍不住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一己私念放他一马,不然如今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地步。
正当他思索着时,两人已经进了皇帐,福公公一见到她,几欲喜极而泣:“娘娘,可总算找到您了,您都不知道,皇上得了您不见的消息,这几日都急上火了。”
“多嘴!”
秦胥冷眼瞥着他,嘴角却带着隐约的笑意。
林芳芜闻言,倒是连忙侧首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果然见他唇瓣上都起了皮,不禁感到内疚,垂下了眼睫:“都是臣妾的错,若非是……”
“胡说什么,朕如何舍得怪你。”
秦胥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有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递给福公公一个眼神,便见他偷笑着捂嘴出去了,他这才俯首在林芳芜耳边,轻声喃喃:“你这些日子,跟着朕一路跋涉到边州,是不是累坏了,朕陪你去休息休息。”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洞中,林芳芜瞬间红透了脸颊,隐隐只觉得痒的厉害,下意识避了避。
看见她这番动作,秦胥却是眸色微沉。
难道,只是和魏陵风短短相处了几天时间,她就不愿靠近自己了吗?
想到这儿,他便再也克制不住心里强烈的嫉妒,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扣上林芳芜的下颌,低首吻了上去,如同狂风暴雨般,将她整个裹挟在帝王的怀抱。
而她,只能无力的承受。
可是不对!
林芳芜猛地瞪大了眼,下意识想要挣扎,只觉得这个吻从她的身子到心灵,都只想要抗拒。
“等等!”
她艰难的侧首,躲过他滚烫的唇瓣,不敢再看他一眼,“皇上,臣妾,臣妾确实有些累了,想独自休息一会儿,好吗?”
闻言,秦胥只是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话音一落,林芳芜顿时如蒙大赦般,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离开,便头也不回地迈向了屏风后,躲进锦被再也不敢睁眼。
心头,却是又气又急。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秦胥明明是她的夫君,做那样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她怎么能那样拒绝了他。
难道,自己真的被魏陵风洗脑了吗?
林芳芜此时的羞恼和惊疑,秦胥一概不知,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眼底却没有了一丝的神采。
魏陵风!
心底深处,他咬着牙喊出了这个名字,几乎恨不得连同这个人一同嚼碎了咽下。
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忘记了,可为什么他一出戏在林芳芜的面前,就会彻底搅乱她的心湖,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比不上他吗?
【第三十三章: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深夜。
魏陵风独坐在营帐了,手拿着兵书,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也看不进一个字。
她现在,可还好?
秦胥又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满脑子里几乎都是林芳芜的身影,他不禁放下了兵书,望着那摇曳的烛火叹了口气,忽而又抬起了头,目光一紧:“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话罢,营帐里陡然漏进了几丝寒风,却是秦胥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你果然是来了。”
没有丝毫的意外,魏陵风冷笑着看他,眉目间渐渐浮起了恨色,秦胥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同样带着冷意:“你知道朕会来?”
“当然!”
魏陵风收了笑,一步步朝他走近,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次御驾亲征,不就是为了解决我吗?而今,我又得知芜儿还活着,你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我。”
“呵——”
秦胥闻言笑得冷漠,也不说话了。
这个男人果然是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兄弟,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思,他一下就能猜透,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变成了争锋相对的敌人?
秦胥眯起了眼角,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自己第一次带着他去见林芳芜时,他眼里掩藏不住的震惊和欣赏。
那时他就该知道,魏陵风已经觊觎上他心目中的太子妃。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并制止,而今他们三人是不是也不会变成这样,林芳芜会是他备受宠爱的皇后,而魏陵风,也会是他最宠信的臣子。
只可惜,没有如果……
想到这儿,秦胥缓缓合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已没有了任何情绪:“朕给你两条路,一是死,二离开边州,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见芜儿。”
话音刚落,魏陵风忍不住笑了,抬眼看他,语气冷硬:“就没有第三条路吗,那就是,你把芜儿还给我。”
“不可能!”
秦胥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芜儿已经还了你一条命,她现在是属于朕的,朕绝不会将她交给你!”
“可我才是她的夫君!”
魏陵风闻言大吼,竟是急步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衣领,连君臣有别都顾不得了,道“秦胥,当初可是你亲自赐的婚,普天下都可以见证,芜儿是我的妻子,而你,才是那个耍尽手段夺走臣妻的昏君!”
瞧见他这副模样,秦胥也冷下了脸:“她死了,三年前,在你带人逼宫造反时,她就被你逼着跳下来城墙,那个时候,你的芜儿就已经死了。”
“你……”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正当魏陵风恨不得揍下一拳时,营帐外突然想起了女人颤抖的声音,林芳芜紧紧攥着袖角,望着帐内的两个男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难道,她和魏陵风真的曾是夫妻吗?
如果自己没有起疑,追着秦胥来到这里,他们是不是还有用各种话继续欺骗自己?
“芜儿,朕其实……”
“你不要过来!”
林芳芜大声尖叫着,拦下秦胥的脚步,侧首又看向了神色不明的魏陵风,眼角忍不住滑下一颗眼泪:“我只问你一句话,既然你我曾经是夫妻,为什么,你要逼着我跳墙自杀?”
“我……对不起,芜儿,都是我的错……”
无法辩解,也无法重提当年的伤痛,魏陵风只能无力垂首,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如今,你们竟还想瞒着我吗?好,可真是好啊!”
没想到他还不肯说,林芳芜只觉得心痛难当,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人,转身便捂着眼泪,奔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第三十四章:你在哪里找到的】
都是骗子!
那两个人都是骗子!
荒芜的雪原上,林芳芜仿佛疯了似的不停地奔跑,狂风不断从她的耳畔呜咽而过,她终于力竭瘫倒在一棵枯树下,哭得声嘶力竭。
那两个人,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个是她的丈夫,却在三年前造反时逼她自杀;另一个,在她失去了记忆后,编造着谎话欺骗她,自己难道就是他们玩弄于股掌的玩具吗?
她也是人,她也有心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问一问自己的想法?
林芳芜痛苦地捂着脸,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进她的嘴角,一路苦进她的心里,却依旧抵消不了那样的痛。
“我恨你们!”
克制不住强烈的情绪,她朝着漫天的飞雪嘶声怒吼着,耳中却突然听到身后簌簌的脚步声,她赫然回头,后颈便是猛然一痛,天地也随之旋转,她阖目倒下,眼里最后只有一道铁甲的冷光。
……
“怎么样,找到了吗?”
皇帐里,一片煞人的冷寂,秦胥面色森冷地握着凉透了的茶杯,看见小兵摇了摇头,一甩手,狠狠将茶杯砸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
顿时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瞧见他们这副模样,秦胥心头却是更气,“嘭”地一声拍着桌案,站起了身子吼道:“恕罪恕罪,一个人都找不回来,朕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魏陵风便从皇帐外走了进来,脸色难看的厉害,举起了手里的香囊:“我在军营外找到了这个,你看看这是不是她的。”
闻言,秦胥立即递了个眼神,福公公爬起身子就快步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语气就慌了:“皇上,这就是娘娘的香囊啊,奴才敢用自己这条命保证,奴才没有看错!”
“快给朕看看!”
听见福公公这么说,秦胥也慌了,一把抢过了那只香囊,手足无措的解开,便倒出了几粒药丸。
没错,这就是林芳芜的东西。
因着她的旧疾一直未好全,宫里的太医时刻嘱咐着她随身带药,她从来不敢忘记的。
思及此,秦胥心下更加紧张,甚至都忘了两人不久前还双双对峙,连忙问他道:“这只香囊,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芜儿呢?她是不是也被你带回来了?”
魏陵风闻言,却是默默摇了摇头,面露悔色。
“芜儿她很有可能,被北燕的人抓走了,这只香囊,我就是在北燕军营的附近找到的。”
话音一落,帐内一片压抑的沉默。
秦胥险些瘫倒了身子,被福公公搀扶了回到座上,眼底却是后悔不迭:“朕就不该亲征的,如果朕不来边州,她又怎么会再次遇上你,如今也不会落入北燕人的手中!”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魏陵风垂眸敛目,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才再次看向他,“当务之急,是救她回来,请皇上给臣一些人手,臣定当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不……”
似是想到了什么,秦胥也渐渐平静了心绪,缓缓道,“朕同你一起去。”
当初,他的懦弱让他失去了林芳芜的心。
如今,他不想再犯下这样的错。
“不可啊,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然而,秦胥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顿时变了脸色,纷纷不要命似的磕起了头来,“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身犯险地,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你们!”
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秦胥气得险些喘不上气,但终究还是抵不过群臣的死谏,只好一脸颓然地叹了口气,道:“朕会派人,前去接应你……”
【第三十五章:谁能来救救她】
“哗啦!”
一盆冷水泼到身上,林芳芜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在木架上,还有一个蓝眼的男人提着长鞭,冲着她笑得阴冷。
“你是谁,快放开我!”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满脸惊慌地挣扎,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却不想,越瞧着她这副害怕的模样,男人越是笑得开怀,仿佛在欣赏一个垂死的猎物般,拿着鞭胃迫使她抬起了下颌:“好一个漂亮的娘们,果然还是姜国的水土养人,这般水灵灵的,若是送去给兄弟们糟蹋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话音一落,男人就“撕拉”一声,扯破了她胸前的衣裳,露出一抹鹅黄。
寒冷的空气霎时间侵袭而来,林芳芜浑身不禁冒起了鸡皮歌单,恐惧地想要闪躲,却动不了一分,只能绝望地看着男人将手送了过来。
“住手!”
却不想,正当男人要摸上她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忽而响起,紧接着,她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几个卫兵走了进来,而方才反而男人立即谦卑地收回手,退开了几步,叫道:“大王子殿下。”
大王子?
林芳芜心下一沉,顿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恐怕,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那位大王子见她这副模样,忽而笑了,语气幽幽:“我曾听说过你,你是姜国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我原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倒也不虚此言,也难怪这些天,你落入我们手中后,边州军营都乱套了。由此可见,你对我北燕,是有大用处啊!”
“你想做什么?”
林芳芜警惕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大王子似是觉得好笑一般,道:“如果我把你带上战场,你说你们的皇帝,会不会不战而降,我……”
“呸!”
林芳芜却是狠狠朝他啐了一口。
霎时间,大王子脸色阴沉如水,竟是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重重朝后一磕,痛得她直冒眼泪,耳边又听到他森冷的声音:“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事到如今还敢挑衅我,找死!”
说着,他侧首朝那执鞭的男人递了个眼神。
下一刻,那乌黑的长鞭就抽在了林芳芜的身上,瞬间起了一道血痕,她咬着唇,几欲痛呼。
不行……
林芳芜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求饶。
这些北燕人,曾经杀了他们姜国那么多的百姓,她纵是不能报仇,也不能丢了姜国的脸!
“还真是烈性。”
瞧着她这副模样,大王子神色越发的不郁,伸手抢过了长鞭。
“唔……”
那一道鞭子落在身上,瞬间皮开肉绽,林芳芜脑子中什么也想不了,下意识尖叫痛呼,浑身都痛得直打颤。
那大王子却仿佛还不尽兴一般,又狠狠甩了一遍。
……
最终,当大王子停下来时,林芳芜已经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人,汗水混着鲜血染满了破烂的衣裳,她无力地垂着头,不住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似乎快要不行了。
要死了吗?
望着眼前看不清模样的男人,她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另一道人影。
谁能来救救她……
“大王子殿下!”
正这时,牢房外突然想起了声音,林芳芜眼睫一颤,艰难地抬眸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不远处,“前线有急报,众将士请大王子回去商议。”
【第三十六章:带回去的,只能是死人】
比起林芳芜,自然还是战事更重要。
在听到那人的话后,大王子冷冷瞥了眼她,转身便带着人走了。
顿时,大牢里就只剩下了林芳芜和最初看到的男人,还有……刚刚来报信的人。
“总算都走了。”
拿鞭的男人回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她,似是遗憾又似是嘲笑,“啧啧啧,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我们的大王子,你既然不想活,倒不如先让我尝尝鲜。”
说着,他又再次朝着林芳芜摸了过来。
可依旧没碰上她半片衣角,男人的手就被人抓住,狠狠一折,大牢里瞬间响起他杀猪般的惨叫:“你,你不是北燕人,你究竟是……”
话还未说完,他就捂着冒血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意识近乎消散的林芳芜,就被人解开了镣铐,倒在了他的身上,气息微弱:“你终于……来了……”
“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望着她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魏陵风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了那个大王子的冲动,一把将她抱起,便出了大牢翻身上马。
谁知,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一支箭就射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魏陵风回头一看,竟是刚刚已经离去的大王子,他紧拉着的弓上又上好了一支箭,正对着他道:“又是你,上次逃掉的人。”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一个月前,若非是他带着人混入自己的身边,他攻打边州的计划也不会这么早暴露。
只可惜,上次让他跑掉了。
想到这儿,大王子笑容里多了几分阴毒:“这一次,你带着这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插翅而飞?”
“那就试试看吧。”
魏陵风平静地回道,话音刚落,他突然策马直直朝着大王子而去。
眼看着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落到身上,大王子下意识翻滚到一边,等在爬起身子时,却见魏陵风已经带着人扬尘而去,他不禁怒极大吼:“该死,给我追!”
……
“人怎么还没有到,难道是被发现了吗?”
距离北燕军营的三里外,秦胥在众将士的保卫下,紧紧盯着远处的沙漠,默默握紧了掌心,起了一层热汗。
“皇上,不如让臣先去看看。”
见他着急,蒙将军正准备自告奋勇时,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众人顿时打起了精神,放眼望去,果然看到魏陵风骑着马儿朝这边跑来,身后隐隐约约坐着另一个摇晃的身子。
“芜儿!”
秦胥猛地站起身,又瞧见他身后不少的追兵,赶紧道,“快去接人!”
话音一落,蒙将军马上带着人冲了过去,看着这一幕,大王子自知再也不能往前追过去,否则就会掉入姜国的拳套,他不禁咬牙勒住了马儿,扬声道:“取我的弓来。”
话罢,一张巨弓出现在他眼前,他顺手一拉对准了马上的人儿。
就算让他带回去,也只能是死人!
手指一松,那锋利的箭带着无边的气势,直直朝着林芳芜而来,秦胥顿时瞪大了眼:“小心——”
“嗤!”
伴随着他的声音,魏陵风从马上摔落滚到了地上,林芳芜却依旧坐在了马上,慢慢停在了秦胥的面前,她不敢置信地回头,望着被北燕人拖走的魏陵风,再也撑不住身子,闭眼倒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你都想起来了】
沉沉的梦里,林芳芜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皇宫的御花园里,正是百花齐放,处处馥郁芬芳,她被儿时的秦胥拉着,一路跑到了他的书房。
推开门,便看到了那个叼着狗尾草,坐在窗前的男孩。
那样的一幕,她永远不曾忘记。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皇宫里也还有着这样肆意不羁的人啊!
从来,她的父亲都只会告诉她,要贞静优雅,不可举止无状,只因为她早已被皇家暗示,未来将成为秦胥的妻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必须照着国母而来。
可是,自那一天见到魏陵风后,她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叛逆,为什么她一定要嫁给秦胥,为什么她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在母亲的怀里肆意撒娇,为什么她的人生要被他人所安排?
一个个问题,她无时无刻不想说出口。
最后,她却没有想到,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询问时,父亲就在沙场上出了事,母亲为此在先皇面前跪了七日,也得不到援兵相助,最终毅然带着她奔向了战场。
她原以为,她的生命将会在那里结束。
魏陵风的再次出现,将她从那黑暗的人生中,重新拉回了光明,他带着她和父母的尸体,凯旋而归。
那一夜,先皇召她见面,对她说了很多,最终甚至下旨要册她为太子妃。
“臣女已有心上人,求皇上收回成命。”
当时,她是这么回复先皇的。
从此之后,她、魏陵风,和秦胥之间纠缠不断的缘,就再也斩不断了,夹杂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当中,她从未感到如此疲惫。
所以,就算了吧……
她选择跳下城楼,亲自了断这份孽缘,便是来世,也不要再纠缠了。
可老天爷,始终不可放过她……
缓缓睁开了眼眸,林芳芜安静地望着秦胥激动的神情,和如蒙大赦的众人,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一般,依旧沉浸在那场梦里。
如果,那场梦不会醒,该有多好。
“芜儿?”
秦胥关心的声音落入耳中,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不住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了,还好吗,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还……”
“胥哥哥……”
她却轻轻开口,望着男人愕然的脸,道,“陵风呢,你们把他救回来了吗?”
许久的沉默,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秦胥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了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是。”
她回着他,他惨然而笑垂下了头,踉跄着起身想要走,却被林芳芜扯住了袖角,固执地再次询问:“陵风呢?”
“死了!”
秦胥忽而说道,见她脸色一白,终是不忍心,继续道,“也或许没死,只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落到北燕人的手,只怕死和没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闻言,林芳芜眼眶一涩,掉下一滴眼泪:“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不那么任性,也不会被北燕人抓到,魏陵风也不会身入险境救她,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思及此,她将唇咬得更重,几欲溢出血来。
秦胥立即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松了口,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朕会派人尽力去救他,这些日子,你好好休养吧。”
说完,他就出了营帐,再也没有回来。
知道秦胥此时的心里也不好受,林芳芜只能重新躺回榻上,望着床顶的帘幔,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魏陵风能够,活着回来……
【第三十八章:朕成全你便是】
然而,自秦胥离开后,这几日里,林芳芜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眼看着魏陵风一直没有了消息,姜国和北燕两国的战事倒是越发的紧张,她实在忍不住,在秦胥带着蒙将军讨论时,不顾士兵的阻拦闯了进步,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她如此,秦胥立即皱起了眉头,想要拉她起来。
林芳芜却躲过了他的手,正对上他的眼睛,对他说道:“求皇上救救魏陵风,皇上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秦胥咬着牙,心底渐渐涌起了怒火,难道就为了一个魏陵风,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当初可是那个男人,逼得她跳了城墙!
然而,林芳芜一动不动,只道:“不敢,我只求皇上救救他。”
话音一落,一盏茶杯随即落在她的身前,溅起的碎片瞬间在她脸上划破一道口子,沁出鲜红的血,秦胥不禁怔了怔,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又强迫自己收回了手,侧首不去看她:“你回去吧,朕说过,会派人尽量去找,此事你无需……”
“皇上真的有派下人手吗?”
没有被说动分毫,林芳芜咬咬唇,也不管自己说的话有多大逆不道,继续道,“这几日里,我不曾听到陵风一丝一毫的消息,皇上是不是……”
“娘娘!”
见秦胥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旁的福公公再也忍不住,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皇上派去的人已经有了消息,魏将军并没有死,但也离死差不多了,那北燕的大王子将他挂在了城墙上,皇上此次讨论出兵,就是为了救他呀!”
说罢,他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几位将军说说,是不是这样,皇上可有欺骗娘娘?”
“自然是没有。”
率先开口的是蒙将军,他抬眼看了下不说话的秦胥,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方对林芳芜安慰道,“娘娘只等着我这次的消息即可。”
然而,当众人纷纷点头后,林芳芜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她重重朝秦胥磕了个头。
“求皇上带我上战场!”
“不行!”
秦胥闻言,眸光微闪,“你去战场,只会给朕添乱,若是救不活他,你岂不又要怨怪于朕。”
这一句说的,怨气十足。
林芳芜不禁内疚,再次朝他磕头:“我只想看他一眼,绝不影响两军交战,求皇上成全。福公公方才也说了,陵风便是现在没事,也离出事不远了,皇上就当,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
话一说完,她喉头溢出一声低泣。
秦胥闻声抬头看去,果然见她眼角带泪,顿时有些不忍心了。
从来,她的心里只有魏陵风。
她这么逼自己,不就是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只可惜,他永远只能是个输家。
思及此,他无力地摆了摆衣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瘫靠在椅背上:“好,你想看他,朕成全你便是,朕现下也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说着,他再也不看林芳芜,在福公公的搀扶下转身进了内室。
其余几人见此,也纷纷叹了口气离开,唯有蒙将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丢下了句“红颜祸水”,便起身而去。
【第三十九章:打赢这一场仗】
第三十九章:打赢这一场张
边州境外,风雪甚大。
茫无边际的雪原中,林芳芜坐在马上,跟随着队伍一步步靠近北燕边境的城墙,抬眼便看到那城门之上,那一动不动的人影。
“陵风……”
她下意识喃喃,眼眶一涩险些落泪,她却又赶紧擦了擦,咬牙瞪着城楼上的北燕大王子。
两军相峙,寂然安静。
当先的秦胥缓缓勒住马儿,仰头看了过去,语气冷冽:“尔等蛮夷,屡次侵犯我姜国边境,朕今日当着众将士发誓,定要踏平你北燕,为我姜国百姓报仇!”
“废话少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大王子手中的长弓一拉,手里的箭便直直朝着秦胥飞过来,他却眼也不眨,身边的将军便一剑挑开了那箭,高声大吼:“杀——为我姜国百姓报仇!”
“杀——”
霎时间,所有的将士仿佛不要命了一般,冲入了战场,无数个箭矢在林芳芜周身划过,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见此,立即趁乱拉着她身下的马儿,躲到暂时安全的地方,急道:“娘娘暂且在这里等等,我们这就去救魏将军。”
说罢,几人便冲入了混乱的战场。
望着他们英勇无畏的背影,林芳芜喉头忍不住哽咽,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
耳边,是凄厉的嘶吼。
眼前,是刀光剑影下无数倒下的尸体。
林芳芜瞬间又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与母亲去救父亲的那一幕,这样的战争,到底何时才能彻底停歇?
这个答案,没有人知晓。
林芳芜只知道,他们是为家国,为心中的信仰,唯有自己带着那份私心。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翻身下马,朝着那染满鲜血的战场,朝着那些逝去的或是正在逝去的英灵,重重磕下了三个头。
再次起身,她便看到那些人背着魏陵风回来了。
她忍不住喜极而泣,几乎迫不及待地抬脚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魏陵风,望着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捂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芜,芜儿……别怕……我没,没事……”
魏陵风却是艰难地睁开眼,一看是她,扯着嘴角笑了,甚至还要伸出手替她抹掉那些眼泪,奈何实在无力,挣扎了几番又落下下去。
见此,林芳芜也不敢再哭,连忙压制住心里的感情,想要仔细看看他身上的伤。
“娘娘,先回军营吧。”
那几人却立即拦住了她,神色很是不好,“魏将军虽然还能说话,但他情况不是很好,需要立即带回去救治。”
闻言,林芳芜也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的担心险些耽搁了病情,赶紧点了点头,可当她正要策马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战场。
“你们先走吧。”
她忽而说道,“我要在这里,看着皇上带着我姜国的将士,打赢这一场仗!”
这是她欠秦胥,也是欠姜国的。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那个男人……
见此,那几人也只好点头,带着昏迷过去的魏陵风远去,而林芳芜则一步步迈向了不远处的擂鼓台,接过了鼓槌,重重敲了下去。
“咚咚——”
激烈的鼓声瞬间响彻整个天地,战场上的秦胥下意识回头,看见擂鼓台上那道瘦弱的人影,唇角一勾,再次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朝着北燕大王子策马而去……
【第四十章:出生入死的兄弟】
直至黄昏时分,那场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林芳芜也停下了手里的鼓槌,转身,望着那一地的鲜血残骸,望着秦胥手中的人头,深深吸了口气。
北燕的第一个城门,破了!
……
是夜,边州军营里一派喜气,秦胥更是放下了身份,令人抬了无数的酒,决定与众将士畅饮一番。
只是这样的热闹,与林芳芜无关。
她就安静地坐在营帐里,望着床榻上的魏陵风,忍不住伸出手指,仔细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唇角……
三年了。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她有多久没好好这样看看他。
比起三年前的他,现在的魏陵风在边州风雪的雕琢下,更加的沉毅稳重,也更加的冷漠了。
从前,他还是很爱笑的。
可如今,那些笑纹浅淡地似乎看不出。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男人却眨了眨眼睫,慢慢睁开了眼,一看到她似乎有些许的恍惚,试探地叫道:“芜儿,是你吗?”
他真的还活着吗?
魏陵风近乎贪婪地望着她,入坠梦境一般,他原以为之前见到她,都只是一场梦。
却不想,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下意识地,魏陵风紧紧握住了林芳芜的手,心里又越发确认了几分,脸上的神情是万分的欣喜交加。
正这时,账外却传来了一声咳嗽。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却见秦胥带着酒气慢慢走进来,先是看了林芳芜一眼,又转眼看向了魏陵风,缓缓道:“朕认输了,等回到京城,朕便回下旨昭告天下,贵妃不幸死在了战场。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朕不会再同你争了……”
话音一落,林芳芜和魏陵风两人俱是一怔。
继而,魏陵风又是高兴又是感激地抱拳:“多写皇上成全!”
说完这话,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再次问秦胥道:“臣已经听说了,皇上这次攻破了北燕第一道城门,接下来,是不是准备继续进军?”
“那是自然。”
见他提起了这个话题,秦胥重重点头,两人间仿佛再没有了隔阂,回他道,“朕是当着众将士的面发过誓的,一定要踏平了整个北燕。”
魏陵风闻言,立即开口:“请皇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愿追随皇上,一同前去讨伐北燕!”
话音一落,营帐内立即安静下来。
秦胥下意识地看向了林芳芜,再次问他:“你真的愿意,要知道战场上刀剑无情,连朕都将脑袋别在了裤袋上,你这么一去,就不怕芜儿她……”
“我同意。”
秦胥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芳芜就接过了,她又想起了今日所看到了那一切。
那些将士,同样有着家人。
他们既然为了姜国,能拼尽自己的命,自己又怎么那个这般的自私,享受着他们所带来的安稳?
思及此,林芳芜眼神更加的坚定:“我同意陵风继续追随皇上,无论有什么后宫,芳芜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好!”
听见她都这么说,秦胥心里不禁豪情万丈,一手拍在了魏陵风的肩上:“从今日起,你我君臣之间就再没有那些过往,你依旧是朕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第四十一章:彼此珍重】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魏陵风的伤势也渐渐好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自己即将离开边州,林芳芜心里的不舍越发的强烈,这几日都寸步不离地待在他的身边,以至于魏陵风被蒙将军几人笑话了好几次。
然而,在他们商谈军情时,林芳芜还是自觉得回到了营帐,百无聊赖中,干脆叫人买了些针线毛料,准备在自己临走前,替他做一身新衣。
前些日子,她瞧着他穿得那些衣裳,袖角都磨烂了,偏偏魏陵风说是她做的,舍不得扔。
不然,这大冷天的日子,她还真不愿动手。
直到帐外天色渐黑,魏陵风从皇帐处回来时,边看到她独自坐在烛火下,细心做着针线的模样。
这一幕,曾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可每一次他都知道,眼前的人都是假的,以至于今天乍然看到,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她,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了。
然而,林芳芜却隐隐听到了动静,抬头一看他蹑手蹑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贼呢?”
“是啊!”
魏陵风笑嘻嘻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耳垂悄声道:“我做的是采花贼。”
说着,他就起身抱着林芳芜来到床榻边。
眼看着他压下了身子,她顿时又羞又急,拽住了他的袖角,红着脸道:“你的伤还没……”
“无碍的。”
魏陵风却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鼻息急促了几分,“芜儿,我们好久没有……我真的好想你,这次分开,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不准说。”
他话未说完,林芳芜赶紧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
却不想,男人看着她眉头一跳,竟是舔了舔她的手指,吓得她连忙缩回了手,魏陵风这才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林芳芜再无阻拦。
甚至,她主动地环上他的长颈,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缠绵的吻中……
营帐外的天色渐渐大亮,林芳芜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缓缓睁开了眼,便见到魏陵风已经穿戴好了衣裳,正坐在床榻前痴痴望着她。
“你在看什么?”
林芳芜害羞地缩进被中,问他。
魏陵风却是叹了口气,眼底露出一丝不舍:“今天,你就要回京城了,我想再多看看你。”
闻言,林芳芜也不禁一阵伤感。
如果可以,她又何尝愿意离开魏陵风,可这里是战场,她待了这许久已是不妥,继续留下去也帮不了任何的忙,还不如回到京城让他彻底放心。
思及此,林芳芜忍不住窝进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着,默默感受着这难得的时刻。
直到时辰将至,账外的人连番催促了好几次,林芳芜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起身收拾着包袱,又将做好的那件衣裳拿给了他:“这是我这些天匆匆赶制的,针脚有些许凌乱,但还是可以穿的,你那些衣服就换了吧。”
说着,她又替魏陵风换下来衣裳,看着一身簇新的他,眼眶又是一酸:“我真的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死了,不然我就改嫁给别人。”
闻言,魏陵风也重重点头,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怀着万分的不舍,林芳芜最终还是坐上了回京的马车,为了之后的安排,秦胥还特意让福公公陪同着她,见此,她也冲不远处的秦胥摇了摇手:“皇上,万望保重!”
“你也珍重。”
秦胥点点头回道,说完,他给车夫递了个眼神。
紧接着,林芳芜身下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带着她和她的祝愿,渐行渐远……
【第四十二章:过往的人和事】
重回到京城后,林芳芜再次住进了曾经的将军府。
至于那个皇宫中最受宠爱的贵妃,在秦胥的圣旨下,已经在边州香消玉殒,变成了百姓口中的过去。
推开将军府大门,林芳芜望着那熟悉的一砖一瓦,慢慢来到她和魏陵风曾经的主房清心阁,抬眼看去,竟是与三年前别无二致。
“这些年,皇上一直吩咐奴才照料这这里,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瞧见她面上的疑惑,福公公耐心地向她解释道,让林芳芜心底不禁又是一涩,艰难地吐了了几个字:“皇上,真的有心了。”
闻言,福公公笑而不语,只见带她看得差不多了,这才躬身说道:“时辰也不早了,皇上那里还吩咐了奴才些事情,奴才就先告退回宫了。”
没有多留,林芳芜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后,方自顾自地打量起整个将军府,瞬间脑中想起了过去无数的记忆,又是感慨又是激动。
正此时,将军府外却走进来一大群下人打扮的人,在一个宫人的带领下,来到林芳芜地面前:“夫人,这些都是当年将军府了的下人,皇上特地交待奴婢送他们过来。”
宫女话音一落,林芳芜便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面孔,惊喜不已:“荛花,太好了,皇上居然把你送过来了!”
“小姐……”
荛花却是忍不住抹泪,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番,又笑又哭,“三年前,奴婢还以为,以为您真的……没想到,奴婢此生竟还能再见到你,真是菩萨保佑!”
说着说着,她低泣了起来。
知道当年的事吓坏了她,林芳芜赶紧拉着她好好安慰了一番,这才让那些下人都下去了。
两主仆亲亲热热地回到清心阁,就开始聊起了那些往事:“荛花,这些年我出了些事,不大清楚府里的情况,你快说与我听听。”
见她提起,荛花又是落下泪来,缓缓向她讲道:“当初,夫人出事后,将军就因为造反被皇上下了天牢,之后我们这些下人也和老夫人他们被抓了去,第二天皇上就下了旨意流放我们到边州。幸而奴婢有个好姐妹,拖人将奴婢买了下来,今日这些回府的,都是被人买下的。后来,奴婢听说在流放的路上,死了好些的人,连老夫人都没能逃过去……”
说到这儿,荛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芳芜却不禁有些伤感,她和苏氏虽然向来关系不好,也没想到她最终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思及此,她又问道:“那苏流云呢?”
说起这个女人,她似乎没有在边州见过她,也没有听那军营的汉子提起过。
荛花闻言,反倒面露鄙夷:“夫人快别说她了,那个贱人为了不被流放,在路上勾搭了一个狱卒,两人卷了银两跑了。只是前年,他们又被抓了回来,当众斩首。”
所以说,当年的流放中,除了魏陵风几乎都死了吗?
听他这么说,林芳芜不由得心头唏嘘,京城到边州的路上,她是真真切切走过的,那当初,魏陵风又是怎么挨过的?
仿佛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境遇,林芳芜也再没有聊下去的兴致。
见此,荛花贴心地扶着她躺下,便告了退离去,只是自始至终,林芳芜都没能真的合上眼。
【第四十三章:有了他的骨肉】
大雪初晴后,阳光暖暖地照在了窗棂前,融化了一堆白雪。
林芳芜百无聊赖地倚着廊柱,望着院子里绽放的梅花,却默默发着呆。
自她离开边州,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
可至今,她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边州的消息,这让她忍不住整日里乱想,是不是魏陵风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都没心思用膳休息。
瞧着她这般模样,端了饭菜的荛花不禁心疼,来到她的面前:“夫人,您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不然等将军回来见您瘦了,可要斥责奴婢了。”
说着,她舀了勺汤递了过来。
闻着那浓重的腥味,林芳芜却忍不住侧首,躲开汤匙:“放下吧,我现在还不饿。”
“夫人!”
荛花急了,正欲说什么时,清心阁外忽而响起了福公公的声音:“夫人,夫人,边州来消息了!”
话音未落,林芳芜猛地坐起了身子,连忙迎了过去,紧张地看着他:“快与我说说,边州那边怎么样了,还有陵风和皇上,他们还好吗?”
说完,福公公却是微微变了脸色,似是有些犹豫:“夫人,您先听奴才说,可不要着急……”
“那你倒是说啊!”
林芳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一颗心急得不行。
福公公见此,也只好开口道:“边州又打了胜仗,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将军他受了些伤,不过军营里有大夫,将军他一定会吉人天相。”
果然,他话一说完,林芳芜如同意料之中一般,呆呆站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陵风他……”
“夫人?”
“夫人!”
没想到她才说了几个字,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福公公和荛花几乎立即扶住了她,惊慌不已:“快扶夫人进去,我这就进宫找太医过来!”
……
一阵兵荒马乱后,林芳芜终于幽幽苏醒。
她一睁眼,便看见床榻旁的荛花和福公公,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的模样,几乎听到了动静,就凑了上来问道:“夫人,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这是怎么了?”
林芳芜脑中还有些懵懂,在荛花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子,就要下床,却被荛花马上拦住了:“夫人,您现在肚子里有小少爷,可不能乱动。”
小少爷?
什么小少……
林芳芜正欲询问,顿时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荛花:“你的意思是,我有了?”
“正是呢,恭喜夫人了。”
福公公也喜洋洋地向她道着喜,林芳芜不由得伸手摸上了小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独自了已经有了魏陵风的骨肉。
他们才就那么一次啊!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了晕倒前听到的话,一把拽住了福公公的衣袖:“你再和我说说,陵风他是不是伤得很重,那些军医……”
“夫人,将军不会有事的,奴才已经让医术最好的太医,快马加鞭赶去了边州。”
福公公闻言,连连安慰着她道,“当务之急,您该要养好身子,可不能再让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啊!”
是了。
林芳芜低头,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有了魏陵风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孩子以后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失去他。
思及此,林芳芜强打起了精神,看向荛花:“我有些饿了,你让厨房做点吃食。”
“是,奴婢这就去!”
见她想开了,荛花顿时欣喜不已,同福公公相视一笑,便跑去了厨房,为自己的主子和未来的小主子准备饭菜去了。
自那天之后,林芳芜开始了安静养胎的生活。
不久,福公公也再次传了消息,告知她魏陵风已经无事,甚至还带了封家书回来。
那一天,林芳芜就捧着那份家书,从早晨一直坐到了黄昏,直到荛花扶着去休息,再回来收拾后,只看见家书上最后的“等我”两字,落满了泪渍。
【第四十四章:大结局】
冬去春来,转眼又到了深秋。
在这漫长的九个月里,林芳芜的肚子越发的大了,眼看着就要到临盆之期,魏陵风依然还没有回来。
艰难地扶着肚子,林芳芜在荛花的搀扶下,再次来到将军府门前,一如往日般望着远方。
究竟,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正思索着时,她小腹忽而一痛,原以为是孩子也想父亲了,她本想细声安慰安慰,却不想肚子却越来越疼,林芳芜顿时意识到不对,紧紧抓着了荛花的手,叫道:“我好像快要生了,快扶我回清心阁,叫稳婆!”
……
京城郊外。
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路蜿蜒而来,魏陵风高坐马上,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府看到林芳芜,他几欲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只恨不得立即策马回去。
瞧着他这副模样,秦胥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若是实在着急,你便先行回府吧,芜儿她还等着你。”
“这……”
秦胥闻言,有些许的犹豫,又见秦胥点了点头,什么也顾不得,丢下句“多谢皇上”,便一扬长鞭,直奔着京城将军府而去。
可是,当他停在了府门前,却发现大门敞开着,竟也没有一个守卫。
这些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魏陵风心里不禁涌起怒气,翻身下马便匆匆走近府内,还没靠近清心阁,便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他顿时一怔,继而加快了步伐。
那似是林芳芜的声音,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敢多想,魏陵风似是风一般闯入了清心阁,抬眼竟看到府里好些个下人都围在主房前,其中正在廊上来回踱步的荛花,一看到他又是哭又是怕地扑了过来:“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她今天就要生了,她……”
话还未说完,她眼前便是一花,等回过神时,才发现魏陵风已经消失在主房的门口。
“芜儿!”
他焦急地朝内室走去,心里也是一阵害怕,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竟额会痛成这样,他却道现今才赶回来,险些错过。
想到这儿时,他已经来到林芳芜的床榻前,看见了这哥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芜儿,我回来了……”
谁在叫她?
剧烈的疼痛中,林芳芜几乎没有了思考,她艰难的睁开了眼,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下意识的,她浑身一颤,落下泪来:“陵风,是你吗?”
“是我,就是我,我回来了!”
魏陵风紧紧握着她,亦是喜极而泣,却见林芳芜又是一声痛喊,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紧接着,清心阁里就响起了另一道嘹亮的哭声。
瞬间,所有人都展开了笑脸:“生了生了,是个哥儿呢,恭喜将军,恭喜夫人!”
魏陵风闻言,看向了那个还沾着血的婴孩,却不敢伸手去抱。
原来,他们的孩子竟是这般的模样!
魏陵风捧着林芳芜的脸,也不管那满头的汗水,深深吻了下去,方才起身一挥衣袖:“赏,所有人都赏!”
那一刻,将军府里人人自喜,林芳芜抱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安然而归的魏陵风,只觉得此生,都已经值得了……
【第四十五章:番外篇】
三十年的光阴,对秦胥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如今,他也已经垂垂老矣。
人一到了这样的年纪,就忍不住回想曾经年轻的时光,他的梦里,也经常出现那在御花园里玩闹的少年和少女。
那两个人,到底还是先离他而去。
这如同鸟笼子般的皇宫里,终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同样花白了头发的福公公……
“皇上,今夜您打算去哪儿?”
福公公佝偻着腰,连说句话都忍不住喘了几口大气。
秦胥望着他那几乎没了齿的牙床,忍不住笑了笑,又看着漫天的飞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已经深冬了,御花园里的梅花开了吗?”
“开了。”
福公公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着他,也不等他的吩咐,便扶着他慢慢来到了御花园。
这些年来,他早就明白了这位帝王的心思。
纵使当初大气的成全那双人,也唯有他一人知道,他的主子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还爱着将军夫人,也自那所谓的“贵妃”病逝,后宫里便再也没人能获得他的专宠。
他只是,一个孤单的帝王。
“皇爷爷!”
正当主仆俩都陷入了回忆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而传了过来,却是太孙殿下拉着一个打扮可爱的小女孩,朝着秦胥请了个安。
秦胥却怔了怔,只瞧着那小女孩眼熟,忍不住招了招手,让她近到身前,轻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闻言,小女孩倒也不怯场,脆生生地回她:“回皇上,臣女是魏将军府家的幼女魏思欢。”
“哦……”
秦胥点点头,不说话了。
倒是一旁的福公公忍不住开口道:“这魏家的小姐,和当年的老夫人可真像啊!”
“多嘴!”
秦胥瞪了他一眼,回头又见小女孩抿着嘴角,眼里似是包着泪,以为是吓着她了,他赶紧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怕,皇爷爷不是说你,去和太孙玩吧。”
“谢皇上。”
小女孩这才展开了笑颜,拉着太孙的手蹦蹦跳跳的,渐渐消失在梅花深处。
望着这一幕,秦胥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真像啊……当年,朕也是这般带着她玩耍,只可惜……最后被魏陵风抢了先……”
听他这么一说,福公公试探的问道:“那皇上,要不要先将魏小姐定下来?”
秦胥微微一怔,继而却转过了身:“天晚了,回去吧……”
至于那孩子和太孙,是他们的终究会是他们的。
就像当初,他们三人的纠缠,这样的痛苦,就不要再加诸在别人的身上。更何况,他已经老了,还是不要插手年轻人的感情了。
放下心里那一瞬间的想法,秦胥在福公公的搀扶下,两人缓缓离开了御花园,只剩下那满园的梅花寂寂在夜色中开放。
忽而,有风轻轻吹过,似乎有人在笑着闹着,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可一回头,秦胥看到的,只有茫茫的雪。
他忽而就笑了。
原来,那些热闹终究不是他的,他的归属,只有这姜国的天下和他的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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